0345妍姐病了
今天星期一,大家都來得很早,任君飛跑到大院的時候,腳步有些輕飄飄的,也不知道是昨天洗澡把人泡著涼了,還是晚上與李小露太辛苦了透支體力了。但他又想多半是感冒了,要說透支,小露乍能起得這麼早呢,而且出門的時候還接到伊人的電話,人早到鄉里了,她一個女的不累,還能累著我嗎?
上樓的時候,他更覺得腳步灌了鉛一樣的沉,很想扒扒旁邊的扶手,可又害怕別人看見,於是咬著牙,一步一步地向上爬著,特別怕讓人看見。
「老弟,感冒啦?看你滿頭的汗,要不要老兄弟扶你一把!」只聽咚咚幾聲,田滿清跟了上來,抓住了他的胳膊,任君飛笑了笑,「不用,不用!什麼好事啊,看你滿面春風的!」
「呵呵,等進了辦公室跟你說!」田滿清不由分說,幾乎是把他架著進了辦公室。
到了辦公室,田滿清才說了,
原來縣裡的計劃生育工作被省里重管了,要說計劃生育,鳳陽幾乎是青陽市裡的一塊牌子,年年都要領著全省的先進,可是今年卻被省里否決了,這好比是一個衣著體面的人,突然讓人剝得一絲不掛的人一樣,市裡領導大光其火,昨晚分管計生的向副書記就帶著市局長來鳳陽主持常委會了,向書記明確指示說一定要處理人,而且還要處理到位。
其實鳳陽的計生工作,基礎向來就是不牢的,這一點任君飛再也清楚不過了,就說他過去所在的城關鎮,年年一類單位,其實那又是一類單位的水準啊,手術是假的,指標是假的,數字那完全就是領導摸腦殼摸出來的,上面沒認真,下面自然也不會認真了,大家都懶得認真,所以鳳陽縣的超生戶該生的還照樣生,計外的照樣還是計外,先進照常還是先進,就好比馬路上的牛屎,只要大家都不去掀開它,表面還是非常好看的。
原來就有一篇報道,題目叫做紅旗將倒在手術刀下,意思就是披露那些為了私利虛報手術領獎勵的醫生,全縣上下一片嘩然,然而也僅僅是一天之內,一天之後就再也沒有人看見過這篇報道了。任君飛記得那個記者的筆名叫做湖楚狂人,後來就再也沒有出現過這樣的筆名了,那名醫生當然被開除了,開除的時候她快到了六十歲,她很不服氣,她覺得自己很冤,她說自己是在替領導背鍋,責任不應該由她一個人來承擔,所以一直在上訪,一直到病死在上訪的途中還沒有恢復自己的公職。
不過說縣裡不重視也有點冤枉,縣裡對計生工作那是高看一等,厚愛一分,要人給人,要物給物,就是計生委主任龍國平,權力比一般的副縣長還大,記得分管農業的副縣長到了一個鄉鎮檢查春耕生產,後來龍國平也去了,書記鎮長便陪同龍主任去了,那個副縣長發了幾句牢騷,不抓農業,你們就吃計劃生育去!後來龍國平聽到了,跑去縣委吳書記那兒一說,很快那個副縣長就去政協喝煙去了!
依照現在的基礎水平,鳳陽不被否決已經很不錯了,任君飛知道一定是劉清芳在起作用。重管畢竟隻影響到局長的位置,所以在常委會上,所有的人都責罵著龍國平,把他罵得老鼠過街一樣的,一句話也不敢辯駁。田滿清說的時候,眉飛色舞,毫無悲憫之心,竟然還多有大快人心之態,任君飛也理解,出來混的,遲早都要還,這話放在官場上也管用,你想想,過去龍國平多牛逼,一屋的親戚早就進了單位了。
會議結果是,鳳陽縣新成立縣委計劃生育工作領導小組,領導小組由莫喬恩親自挂帥,易強輝縣長,縣委副書記宣傳部長宋玉婷任副組長,宋玉婷主持工作,辦公室主任由縣委辦公室副主任計生局長田滿清擔任。
「恭喜,恭喜,滿清啊,你是左中堂出山啊!什麼時候上任?我來跟你餞行!」
「那當然是越快越好了,當然還得看宋書記怎麼安排,如果那邊還沒有安排,我這麼倉促著去,人家會說我太急了!」
田滿清這個人心直口快,過去在胡朝暉底下就一直不得志,不過他卻是個有能力的人,放在計生委主任這個位置剛剛合適,任君飛猜想之所以田滿清得以重用,這應該不是莫喬恩的主意,莫喬恩一直在黨校學習,對他也沒有那麼了解,那麼這個人就只有陳希妍了,好久,好久沒有聽到陳希妍的消息了,聽別人說蜜月還沒有度完,她和表哥劉生平就離婚了。
「好,那你決定了告訴我一聲。」
「嗯,必須的,這個辦公室,我忘記了誰也不會忘記了你和陳主任,你是我的知己,陳主任是我的伯樂,可惜下午宋書記叫我去市裡認識市局的人,要不然我肯定邀你一同去看看陳主任,她病了!」
「病啦?怎麼病得?」任君飛心一凜,立馬回過神來,「估計也不是什麼大病,要不然辦公室會通知的,去看不急,我等著你回來,一起去看!」
嗯,好兄弟!田滿清用力拍了拍任君飛的肩膀,收拾東西去了。
接下來,任君飛就做不到氣定神閑了,看什麼都不是滋味,對於妍姐和表哥的結合,他一直就沒有抱著樂觀的態度,他太了解表哥這個人了,人是個好人,可是心胸狹窄得緊,眼裡進不得一粒沙子。而妍姐卻是個求上進的人,根本就不可能靜下來做他的小女人。
有好多次,他就想過要去勸勸這位表哥,別身在福中不知福,娶了這麼好的一位妻子,打著燈籠你也難找,要珍惜啊,他又怕表哥搶白了他:好,好呀,你自己收著!
沒想到最後還是離了,多悲劇啊,蜜月還沒過完。
好不容易捱到下班時間,吃了晚飯,任君飛去陳希妍那裡,希妍這時搬回了文化局的老房子。
開門進去,不見一絲燈光,便以為陳希妍還沒回來。開燈去卧室一看,見陳希妍躺在床上。任君飛說:「這麼早就睡了?」不聽陳希妍回話,任君飛跑去床頭,見陳希妍病懨懨的,眼睛微微睜著。
任君飛嚇了一跳,俯身撫摸著陳希妍,「問:「怎麼了?哪裡不舒服了?成這個樣子了?」陳希妍搖頭的力氣都沒了,只眨了眨眼睛,說道:「前天我去教育局開個協調會,回來后,下午感覺就不好,渾身無力,到晚上就開始發燒。人整個兒昏昏沉沉,惡夢不斷。總夢見自己泡在一個冰冷的水潭裡,有好多水蛇在游來游去,嚇死人了。用了兩天葯,不發燒了,人就像沒了骨頭似的,挺不起來。」
任君飛摟起陳希妍,感覺她全身軟綿綿的,肌膚似乎也松馳了。「你這兩天吃東西了嗎?任君飛問。陳希妍搖頭說:「沒胃口。想著吃東西就噁心。」任君飛說:「那怎麼行?你好好想想,這會兒吃得下什麼?人是鐵,飯是鋼啊。」陳希妍仍是搖頭,不想吃任何東西。
任君飛想起自己生病時只想吃稀飯,就說:「想不想吃稀飯?銀杏大道有家台灣老闆開的阿里山快餐店,聽說那裡的稀飯做得好。我去給你買一份來。」
陳希妍抓住任君飛的手,說:「難得跑,不要去。有你在身邊,我感覺會好些的。」任君飛親親陳希妍,說:「妍姐,你這樣子叫我心疼啊,別說傻話了,不吃怎麼行?你先躺著,我馬上回來。」
任君飛下樓,驅車去了銀杏大道的阿里山快餐店,買了份皮蛋蝦仁粥。回來開了門,見陳希妍已起床了,坐在客廳里,柔柔地望著他笑。陳希妍還專門梳洗過了,換上了乾淨的睡衣。任君飛進廚房取了碗筷,先盛了一小碗端到陳希妍面前。陳希妍剛想伸手,任君飛把她的手壓住了,說:「你別動,我來喂你。」
任君飛小心地一口一口地喂著陳希妍,他的眼神里充滿愛意。喂到小半碗,陳希妍就有些氣喘了,額上滲滿了汗珠。
任君飛拿了靠墊塞在陳希妍背後,讓她舒舒服服地靠著,先休息一會兒。然後他打開冰箱,見裡面有梨子,便拿了一個,一邊削一邊說:「梨子好,吃著清爽。狠狠地咬一口,嚼得滿嘴脆脆的,涼涼的,甜甜的,那個味道,……,」他有意誇張著,嘴巴里還噝噝地響。
梨子削好了,切成小片兒,放在小碗里,拿調羹喂陳希妍,「吃點兒梨,爽口爽心又開胃。」
陳希妍早笑了,說:「聽你就像做廣告似的,我不想吃也想吃了。」陳希妍吃了幾片梨,胃口真的就好些了,便又吃了半碗稀飯。任君飛晚上不走了,留下來陪陳希妍。兩人誰也沒提及工作上的事,只是相互依偎著說著情話體己的話。
直到三四天以後,陳希妍身子才完全恢復。這幾天任君飛晚上侍奉陳希妍,要麼那裡過夜,要麼呆晚一點再回去。這天見陳希妍氣色精力都好多了,任君飛就說:「妍姐,為了慶祝你身體康復,去給你買件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