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7誰來為青春埋單
等陳希妍回鳳陽第二天,兩人便去民政辦了手續離了婚。閃婚閃離,陳希妍與劉生平短暫的婚姻給無聊的鳳陽人民平添了茶餘飯後的談資,有的人說劉生平是利慾薰心,看上陳希妍的地位,有的人說陳希妍是水性楊花,愛上了劉生平的外貌和青春,這種建立在權色交換的基礎上的婚姻壓根就不是靠譜的。
當然人們將此事津津樂道的時候,更多的是同情劉生平,都認為他是受害者,而將陳希妍說成一個作風放蕩,生活放縱,人盡可夫的女人。
是啊,那個朋友說得沒錯,在官場里混的女人很難,尤其是想混出名堂的女人更難,首先各種場合你得適應,各種話你都得包容,甚至各種曖昧你都得應對從容,官場里少不了這些的,不知是誰說了這麼一句,大俗通往大雅,沒有了通俗的生活,就難以襯托領導們的大雅之情趣了。
官場里是個大染缸,正基於此,幾乎沒有一個人願意相信,官場里還有清白的女人,尤其是像陳希妍這樣貌美如花人見人愛的女人。
要娶官場里的女人,你要麼就是聾子,要麼就是傻子,很顯然,劉生平兩種人都不是。
「嗯,妍姐,他這樣對你,你還事事為他著想,臨走之前還幫他擺了個鄉長位置,難為了你,生平哥他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生平是個老實人,我們走不到一起,這不是他的錯,錯在我們根本就不是一路的人,君飛,我知道你想問我什麼,在這裡我也坦誠地告訴你,當初嫁給建明的時候,我還是個愛做夢的女孩,以為他就是我夢裡曾經夢見騎著白馬而來的王子,結果怎麼樣呢,夢很快就破滅了,建明竟然和女下屬好上了,後來呢又嫁給了你表哥,現在呢,還不是又回到起點啦?君飛,過去別人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我老不信,但現在我相信了,我害怕了,我也看透了,如果婚姻只能給你帶來無窮的恐懼和不安,那幹嘛我非要去結婚呢,誒,這個問題太,太深刻了,等我以後再做決定吧,現在要談打算,太早,太早了,至少現在我不想那麼多!」
「妍姐,想你了,我就去市裡找你!」任君飛明白,陳希妍是愛他的,但他知道,他們兩人的關係是只會開花不會結果的,這正和他倆在蠟燭山旅遊時,算命先生說的那樣,陳希妍是個一輩子不愁吃穿但感情上是只開會不結果的女人,當時任君飛不相信,但現在他相信了。
「好!我的方便之門永遠為你敞開!君飛,我愛你!」陳希妍張開雙臂摟緊了任君飛,這一夜註定是無眠的:
迷離的眼神里,陳希妍只覺得自己是一個沒有一點羞恥之心的女人,在一塊無人問津的平野上在瘋狂:
她只能凝視著蒼白的天空伸出赤裸而且滲出汗水的手臂,那個角度看到的天空是被磚牆頂端、男人沾了樹葉的捲髮與自己變換著手勢的右手摺疊過的。
她纖細的手指構成了一句眼睛可以看懂的手語--缺乏羞恥感的情慾。若是在黑夜,在牆體上固定的並且會滴落煤油的火把下,她還會饒有興趣地在男人赤裸的脊背上製作一匹手影馬。由於相當冷靜的緣故,她出色地把握住激動的分寸,像踩著踏板駕馭海浪的衝浪者般駕馭著高潮,不時咬住自己的下唇或男人的耳垂。
她是個隨遇而安的女人。彷彿是對著潔白的畫板,腳下到處是揉作一團的廢紙的畫家,腦海里一片空白。等到她看到手肘、臂部與腳踝附近散落著兩人的一件件衣物,類似於只畫了幾根線條的廢紙團,她知道創作的靈感又沒名沒由地消失了,她於是淚流滿面。
一個星期之後,陳希妍去市財政局走馬上任了,縣委辦開了歡送會,規格相當高,莫書記易縣長都參加了,會議由副書記宋玉婷主持,田滿清說這是開了鳳陽縣的先例,陳主任做出的成績太突出了,理應受到這樣的待遇。
莫喬恩是在歡送宴會時趕到的,在酒宴上她坐在陳希妍身邊,這是調到縣委辦之後第一次見到莫喬恩,她黑西裝裡面套著白襯衣,膚色還是那麼地白皙水嫩,儀態還是那麼地端莊典雅,只不過眼睛里不再像原來那樣,洋溢著稚嫩而又熱情的眼波,現在內斂從容,不時射出犀利逼人的光芒,她的講話很簡短,用詞也非常普通,但很煽情,尤其在曆數陳希妍為鳳陽所做的一切時,每每都要被幹部的掌聲所打斷,這是一個決策者的穩重和沉著,莫書記成熟了。
趙海峰是易縣長的人,一旦讓他當了副書記,這是莫喬恩不能接受的,當然由她提名陳希妍,易縣長也不會答應,結果陳希妍推出了宋玉婷,易縣長就沒有言辭了,這等於在一場角力的戰鬥中,莫喬恩取得了完勝。
只不過在這場戰鬥中,犧牲了陳希妍,給陳希妍敬酒的時候,她眼睛緊緊地凝視著陳希妍的眼睛,任君飛看到,兩雙眼睛都濕潤了。
陳希妍的離開,其實並沒有給鳳陽帶來多大的震動,縣委辦還是縣委辦,因為公示期間未滿,邢睿暫時主持辦里工作,田滿清離開了,很快從教育局來了一枝筆杆子替代他的位置,一切都正常不過,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當然對於陳希妍的離開,幹部們的反應卻並不是歡送會他們所說的那樣,陳主任是個關心人的好領導,他們不舍陳主任的離開,之中還是破有微詞的,一些幹部忿忿地發泄自己心中的不滿,什麼主任啊?什麼好領導?關心幹部個狗毛啊?該上的福利一點不安排,唯利是圖,唯親是舉,要說關心,她只關心任君飛和田滿清。
是的,得到提拔的也只有田滿清和任君飛,所以這幾天任君飛上班的時候就特別注意自己的形象,頭髮不敢往後梳了(儘管他的小板寸還沒有長長),走路也不敢昂首挺胸目不斜視了,遇到同志他都是堆著笑臉,率先問聲你早!
督查室主任高掛正科級,比縣委辦副主任高半級,一般都由第一副主任兼著,為的就是讓他高套一個級別,原來的督查室主任麻吉平去年退休了,這個位置一直空著,大家都在猜測著,這個香餑餑到底會花落誰家,有很多種想法,有的說是鄉鎮的黨委書記,有的說是那些快要進入縣領導班子的大局長,然而誰也沒有想到,連任君飛自己也不敢想,自己竟然當上了這個主任。
督查室主任的辦公室緊緊挨著縣委辦主任的辦公室,你想想就可以想得出它的地位了,到了辦公室一看,任君飛就不得不發出驚嘆了,二十多個平的獨立辦公區,寬大的辦公桌坐北向南,後面就是一副鳳陽古城山水畫,對面是茶几,接待沙發一字排開,要多氣派就有多氣派,想想一個多月以前,自己還把二樓的雜物間當成辦公室時心裡暗暗發笑,真是天將降大任於斯人啊,必先勞其筋骨,餓其體膚。。。
「唐師傅,你忙你的吧,這個辦公室我自己來抹!」任君飛掃視了一下整個布局,覺得相當的滿意,看到唐師傅佝僂著身子在給他仔細地擦著辦公桌時,便搶了上來。
「不,任主任,這是我的工作,還是我來吧!」唐師傅怔了一下,又奪過了抹布。
「唐師傅,你年紀和我爸一般大,如果你不介意,我就叫你一聲唐叔也不為過啊,我這麼年輕,讓你叔叔來替我抹桌子,我爸知道了那一定會責罵我的,唐叔,這樣好么?我自己的衛生我自己來打掃,你給其它領導怎麼服務我也不干涉,我把打掃衛生當作一種活動,唐叔,你不會把我活動的權利也剝奪了吧!」
「任主任,你這是。。。」
「唐叔,聽我的吧!」任君飛搶過抹布抹起桌子來,唐師傅輕嘆了一氣,默默地離開了任君飛的辦公室。
抹完桌子,他又打掃了一下房間,做完衛生,已經九點鐘了,他拿開手機一看,上面有一條短消息,陳希妍的:「傻瓜,世上的人太多,相見皆有緣分,如果我是法官,我將判決你終身監禁,在我心裡。」
任君飛心裡一暖,立即回復了:「我就是那個囚!」
中午他得回老家一次,至少應該向老媽妥協了,上次回家,他發現了老媽和黃士民在一起,想到鄉親們嘲笑的眼光,怪異的表情,再想到剛剛去世的父親,他惱怒了將黃士民掀翻在地,如果不是母親死死抱住他的腿苦苦求情,他把黃士民打死打殘也願意了,黃士民和老媽一直跪到地上說他們是相愛的,要說對不起的應該是他的父親任重達,要不是任重達從中破壞,他們早就應該在一起了!
可是這些愛情的表白卻在殘酷的事實卻顯得多麼地強詞奪理和蒼白無力啊!要不是曾經,哪還是今天的現在,要不是過去的任重達,哪還有今天的任君飛?恨不起啊,歲月!誰來替它埋單?
任君飛噗地一聲甩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