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7健忘也是本事
漫山遍野皆是雪,回頭看了看兩行鞋印,任君飛又落淚了,剛才還是和雪妮一起來的,這回去了,怎麼就要變成一個人來了呢?
你是風兒我是沙又如何?白頭偕老愛到地老天荒又如何?山盟海誓又如何?如果有緣無份?到頭來還不是心在咫尺,人卻陰陽兩隔!
此時炊煙穿過蓋滿白雪的屋頂裊裊升起,似乎在與漫天飛舞的雪花在嬉戲,遠看如詩如畫,任君飛從來不曾發現過,原來家鄉很靜也很美!
整個村子也就是二三十戶人家,竟然沒有一棟像樣的房子,大多數人家的屋子還是青瓦泥巴牆,並且破爛不堪,交通也非常閉塞。
這是個貧窮得再不過的地方,成了任君飛心裡的一塊硬傷,在朋友面前,即使林倩和他已經確立了關係,他都很少提及自己的家鄉。
第一次來到這裡,王潔妮就說這裡的人很淳樸,山裡面的風景優美,空氣新鮮,這裡就是她的世外桃源。
記得當時他和王潔妮躺在半山坡的一顆樹底下,一邊偶偶私語,一邊聽著風掠過高高的樹梢,不遠處還有叮叮咚咚的小溪流淌。
一顆心頓時徜徉在愛情的和風細雨中,柔軟的就像是池塘邊上隨風飛舞的柳條,任君飛只覺得王潔妮也是一樣,成了不食人間煙火的男女,只喜歡數著天空上的星星,哪裡還有心思關心身外的生活,夢醒了,就會落淚的。
婚後,兩人就很少一起回老家去了,不是因為潔妮不肯去,而是任君飛太忙了,實在抽不出時間,倒是王潔妮,到了周末,都要回去看看婆婆,聽婆婆嘮叨些家常話。日子久了,潔妮也變得像老媽一樣絮叨了,回到床上便跟任君飛說哪家起了新房,哪家添了娃,而每每這個時候,任君飛都會說那你什麼時候也為任家添一個呢,王潔妮羞澀一笑,任君飛便爬到了她的身上。
炊煙升到半空便讓吹散了,妻子的音容笑貌卻在眼前越來越清晰。
最令人難以忘記的還是在小村子度過的每個夜晚,這裡的夜晚跟城裡不一樣,寂靜的彷彿時間停止了流淌,躺在床上能夠聽見幾里之外的蛙鳴。
每當這個時候,任君飛就無法入睡,雖然王潔妮就睡在隔壁的房間,可他還是思念得渾身發熱,最後實在是忍不住了,等到父母都入睡之後,就偷偷摸進了王潔妮房間。
而王潔妮好像也在等著他似的,激動的深身直顫抖,一邊假裝抗拒著男朋友的輕薄,一邊抓過一條枕巾塞進嘴巴里,生怕忍不住發出的呻吟驚動了隔壁的父母。
事實上任君飛的父母對這個兒媳很滿意,巴不得兒子他她看緊一點,所以,為了給他們提供方便,找個借口就去村上串門去了,讓兒子和兒媳留在家裡。
這樣,王潔妮就可以不用再用枕巾堵住嘴巴了,而任君飛也讓她的呻吟充斥著這棟小瓦房的每個角落。
不管怎麼說,雖然任君飛和王潔妮在小山村只待了四天,卻給他留下了難以磨滅的記憶,即使在後來的婚姻生活中也經常回想起那美好而又短暫的時刻,甚至他覺得自己就是在那個小山村真正愛上了王潔妮。
潔妮啊,我最親愛的妻子,你就安息吧,每年的這個時候,我都會來看你,你的話我已經記在心上了,一定好好活著活下去!任君飛看了看堆得不高的墳頭,抹了抹一把眼淚,一狠心扭身往山下走去。
冷風呼呼地刮到臉上有些生痛,亂麻一般的雜想也漸漸讓他理出一絲頭緒來。
昨晚抱著小露的時候,有很多次,他都差點忍不住了,「小露,你做我的妻子吧?」可是話到嘴邊,他又強行咽了回去,他想到了潔妮,妻子過世還不滿一百天,他不能啊,不能!
回到家裡,老媽早已擺好了熱騰騰的飯菜,「叫你帶把雨乎你不肯,一身的雪,沒冷著吧」在門口接住了他,一邊念叨一邊替他拍去了身上的雪花,把他帶到飯桌上坐了下來。
「君飛啊,喝一杯,暖暖身子!」黃士民拿上了燙好的酒。
「叔,酒我不喝了!」
「君飛,潔妮走了,我和你媽一樣地非常難過,不管怎麼說,潔妮也是咱們家的人啊,可是君飛吶,人死不能復生,你再為她悲痛,她在地下也不知道的,所以啊我們活著的人該吃的還是要吃,該喝的還是要喝,」黃士民殷勤地要跟任君飛倒上酒。
「我不喝,要喝你喝吧,我還有事!」任君飛搶過酒杯,語氣有些生硬。
老媽白了孩子一眼,「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
「好,那我一個人喝,去去寒!」黃士民笑了笑,扭頭對劉秀蘭說,「君飛和潔妮的感情太好了,我們應該理解才是,怎麼能怪孩子呢!」
回去的時候,老媽把他送到門口,語重心長地說:「飛兒,你和妮兒的感情很深,妮兒離開了,你很傷心,娘理解,不過娘要告訴你,不要以為全世界就你一個人無辜,就你一個人痛苦,你的痛苦別人應當理解,錯了,人活在這個世上,都不容易,在別人的面前,你隨意流露自己的痛苦,人家只會說你是懦夫,是自私,是活該!記住,飛兒,健忘也是一種本領!」任君飛熱淚滿眼,沉沉地點了頭,「媽,你的話我記住了,回去吧,黃叔喝酒了,給他沏杯熱茶!」
任君飛回到辦公室的時候,雪還在下,南方難得下幾次大雪,推開窗戶,看著外面紛紛揚揚的雪花,任君飛嘟噥了一聲,「省城怕是去不成了!」
話音剛落,田滿清就推門進來了,開口就問,「走,宋書記在下面都等急了!」
「還要走啊,雪天路滑,宋書記不要命啦?」
「宋書記說,這個情況省里知道得越早越好,這雪越下越大,再不早點,等下交警封了路,那想走也走不成了,是啊,剛好讓省里看看我們鳳陽的決心嘛!」
屁的決心,脫褲子露醜的決心!任君飛口裡嘟噥,但是心裡十分贊同宋玉婷的做法,提了行李箱就跟了出去。
計生委的車,任君飛叫田師傅開後備廂,田師傅說放不下了,沒有辦法,任君飛只有抱著行李箱低著頭鑽進後座,心裡暗暗叫苦,後面本來就窄,腳本來就長,這麼蜷曲著三四個小時到了省城,誰也吃不消啊!任君飛想把箱子放在座位上,好給大腿讓開一點空間,身子往裡面挪了挪,
「還往裡擠,你都坐到我身上啦!」
「宋書記,是你啊,你怎麼不坐前面去!」任君飛側頭一看,見宋玉婷坐到旁邊趕忙又把箱子放了下去,屁股一扭,老老實實地坐了回去。
「滿清局長,這就是你的不對了,車子雖然是你們計生局的,但歸根結底是縣裡的,宋書記是縣委的副書記,也是車上最大的官。。。」
「是啊,我叫宋書記坐前面來,她不肯!」田滿清趕忙回過身解釋道。
「我喜歡坐後排!」宋玉婷扁了扁嘴,白了任君飛一眼。
「是啊,領導坐前排,那是縣裡的講究,我忘了,宋書記是市裡面下來的,而且還要回市裡面去,應該坐後排啊!」宋玉婷眼皮抬了抬,任君飛趕忙移開目光,抽了抽鼻子,旁邊陣陣好聞的香味奔涌而來,心情大好,把手放在腿上,端端正正地坐著,再也不敢吱聲,他還真怕宋玉婷一個不高興坐副駕駛室去。
雪越下越大,前方已看不到五十米遠了,車子開得很慢,壓在雪上沙沙地響,田師傅輕道了一聲「路有點滑,大家小心點啊!」
走了幾個小時也看不到一輛車,高速早在幾個小時前封路了,出站口的時候除了讓執勤的民警訓斥幾句之外,很是順當,
「呵呵,宋書記真英明啊,連高速費都給省下了!」任君飛呵呵一聲。
正說著,田滿清的電話響了,是邢睿打來的,要他們直接趕到辦事處,莫書記和縣長都在辦事處等上了,掛了電話,
「宋書記,你看?」田滿清看向宋玉婷,因為不久前,宋玉婷也接了這樣的電話,好像宋玉婷沒說去,也沒說不去,眉頭一直就這樣鎖著,他也拿準領導的意思。
「現在幾點?」宋玉婷問。
「四點!」任君飛道。
「去省計生委!哦,小任,你不是有點私事要辦么,你下車去打個的吧,」
他也不知道宋玉婷為什麼要支開自己,也許自己夠不到那個檔次,一起去會掉了她的身份吧!再說就馮傳芳對自己的那個印象,嘿嘿,去了反而會起反作用呢,心想,還是趕緊把該辦的事情辦完吧,要辦的事情太多了。
第一件事情他想去肖部長家,上次救了他老爺子之後,龍書劍就經常來電話說肖老爺子就一直想見見他,當面感謝感謝這個救命恩人,雖然不是肖部長親自打的電話,龍書劍是他的秘書,那自然就代表他的意思了。
本來這件事任君飛是不以為然的,不管是誰家的老人,只要跌倒了,他都會伸手扶一把的,那時看見老爺子倒在大街上,他可沒想到他就是肖部長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