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投機倒把

九月中旬正值丹桂飄香，又是新生開學季，也是發財的好時機。

何嘉早早地從批發市場上用成本價批發了一大堆生活必需品，枕頭被單四件套，書桌檯燈加插排，臉盆毛巾晾衣架，掃帚拖把垃圾桶……琳琅滿目，應有盡有。然後雇了一輛三輪車將貨物運回宿舍，滿噹噹地囤積了整個大廳。

同廳的兩位舍友無比不爽地看著佔滿整個大廳的貨物，泉兒指著何嘉氣嚷嚷道，「嘉何！你快把你那些東西弄走，都不能走路了。」泉兒每次生氣都會反著叫何嘉的名字，不為別動，就為嘉何兩腳又重新踏進校園了。

尹逸抱著臉盆從陽台走進來，小心翼翼地踩著勉強能容下腳的縫隙，「何嘉啊，你又要發財了。」

「我的兩位好姐姐，你們就容忍兩天吧，後天新生開學報道，正是我發財的好時機，待我掙了一滿缽滿，川菜館的山珍海味任君挑！」

泉兒嗤之以鼻，「哼，川菜館要是能點猩唇駝峰猴頭熊掌燕窩鳧脯鹿筋黃唇膠魚翅銀耳果子狸鰣魚廣肚啥什螞魚唇……我就去！」說完，抬起下巴得意洋洋地看著何嘉。

何嘉：我去，你特么是想犯罪啊！要坐牢的！

何嘉撲向尹逸身上，做哭狀，「姐姐啊～我煞費苦心的，就只掙個買速食麵的零花錢，還不夠你們買化妝品的，你就饒了我吧。你不想吃川菜館也可以，那我們換大排檔？」

「沒勁，你就只有這點骨氣！」泉兒嗤之以鼻道。

尹逸拍了拍何嘉，「可憐的孩子，你這些年掙的錢都花哪兒去了？你吃的穿的用的都是便宜貨，獎學金那麼多，私底下也接了那麼多活，你給我說說。」

何嘉從尹逸懷裡出來，蹲下身整理貨物，「不可說也不可說也！」

尹逸一頭霧水地看著何嘉，這麼拼死拼活地活著到底是為什麼啊？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狼狽的博士生，那麼愛錢，那麼辛苦。

兩天後，本碩學生陸陸續續地來報道，想錢想瘋了的何嘉在校門口擺了兩天的地攤，從早到晚，餓了就吃麵包，渴了就喝礦泉水，直到把最後兩條毛巾送給光顧她生意的學生和家長當擦汗用才結束了投機倒把的掙錢之路。

薄利多銷，短短的兩天，減去成本，何嘉就掙了兩千多。

現在，她正滿面春風眼裡發光地坐在大廳的沙發上數毛爺爺：「一張兩張三張……」

正在敷面膜的泉兒攬過她的肩膀問，「掙多少了？」

「不少，但還是買不起你那一套化妝品！」何嘉邊說邊數著錢。

「去！你要我送你一套！」

「別！你送我我也不要，誰讓我天生麗質難自棄呢，這是多少化妝品都買不來的！真不是我自誇，就我這等上好的皮膚，一年四季大寶天天見。」

泉兒點了點她的腦袋，抬起她的下巴，「死丫頭！你也就你這張臉長得能見人了！和我說說你是怎麼用這張長得人畜無害的臉勾引俞老師的！」

何嘉瞪了她一眼，沒有把她的玩笑話放在心上，眉眼彎彎一笑，表情認真地想了好一會，突然問，「你餓了嗎？」

「有點兒！」泉兒回答。

「尹逸你餓了嗎？」何嘉沖著房門緊關的房間喊道。

「餓死了！」

何嘉從那一沓錢中抽出了兩張塞進衣兜里，「那行，我們去大排檔吃雞翅去！我請客！」

從大排檔出來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此時的校園依舊熱鬧非凡，一窩又一窩的人群有說有笑地迎面而來。

何嘉突然想吃橙子了，可這個季節的橙子死貴又不好吃，可還是抵擋不住垂涎三尺的慾望，讓舍友們先回去，自個兒跑超市去買了。

這些天她那麼辛苦，買橙子犒勞自己是非常有必要的。

買完橙子回宿舍的路上，被一輛車擋去了去路，何嘉抬頭看向那輛車，想拔腿就跑，可已經躲避不及了，明亮的車燈照在她的身上，車上的人下來了，扶著車門看著她，「你跑一個試試！」

何嘉死心地頓住了腳步，轉身看向他，假笑道：「老師好！好巧啊！」

「這麼晚你幹嘛去？」

「哦，我……對了，我要去買宵夜，泉兒和尹逸想吃煎餅果子來著！老師，我先去買，待會關門就不好了。」說完，轉身離去。

俞暄然看著她僥倖的笑容道：「幫我也買一份，送到我辦公室來。」

何嘉：「……」

俞暄然，我去你大爺的！

「聽到沒？」

「好！」何嘉不情願地應下，看著他上了車，目送著車緩緩地開進校園，然後慢悠悠地踱步至煎餅果子攤排著隊，看到師傅麻溜的手法，又看馬上就要輪到自己，和排到最後面的人換了位置。直到隊伍僅剩自己了，對師傅是，「師傅，我要三個，嗯，我不著急，你慢點做，你剛才連續做了二十好幾個呢，累不累？要不休息一會兒？」

師傅樂呵呵地笑道，「你這姑娘真會心疼人，我不累，做完這最後三個我也該關門了。」

何嘉無奈地笑了笑。

來到俞暄然的辦公室，何嘉在樓梯里坐著，遲遲不起身進去，就想這麼耗著俞暄然，直到他沒了耐性。

就在這時，手機響了，剛接通就聽到俞暄然不容置喙的命令，「進來！」

何嘉掛了電話，拍了拍牛仔褲屁股，敲了辦公室的門。

「進來！」

「老師，你的煎餅果子來了。」

俞暄然從堆滿厚厚的書和案卷中抬頭看了一眼牆上的電子鐘，再看看何嘉，「買個煎餅果子花了一個小時！」

「隊伍太長了，排了大半小時呢。」何嘉一臉真誠地說。

俞暄然沒有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聽說你這兩天在學校門口擺地攤來著？」

「啊？老師你聽誰說的？」何嘉心虛了！

俞暄然靜靜地看著她，「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給老師你丟臉了？」何嘉試探性地問。

「不，你丟的是你自己的臉！一個博士生擺地攤，這要是讓學院教授知道了，你的臉往哪兒擱啊。」

何嘉撇了撇嘴，「哼，我又沒有偷沒搶，按照自己的方式牟取……哦不掙錢，這沒什麼不對的。反正我的臉就這麼厚，昨今兩天我是擺地攤的，明天我可能是路邊派傳單的……」

「你……看來我對你太寬容了，最近你是不是很閑，正好，我剛申請了一個課題研究，你這麼閑，你來幫我忙最適合不過了。」說完，俞暄然丟了一份文件給她，「這個月你除了上課，你就好好做這個課題研究。」

何嘉瞬間斯巴達了……報復！小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做課題是沒有報酬的！比起泡館做研究還不如去派傳單呢，一天100，一個月怎麼也有3000了呀。

「不划算！」

「什麼？」

「做課題研究沒有錢，不划算！」

俞暄然聽到這話時，簡直快被氣吐血了，「我是你老師，我讓你幫忙做課題研究天經地義！而且，你是博士生，做學問研究才是你的重心！」

何嘉撇了撇嘴，拿著文件一言不發地往門口走。

「回來！」

何嘉頓住了腳步，站著門邊背對著他。

俞暄然無奈扶額，「你又鬧什麼彆扭啊！」

何嘉悶悶不樂道：「我沒有！你是我老師，你讓我做的任何事都是天經地義。現在我知道了，你可以放我走了嗎？」

「現在還不行，幫我查一個案例。」

何嘉徹底崩潰了，轉身的同時將手中的文件扔到地上，憤怒道：「俞暄然，你也不看看現在幾點了，這個時間我留在你辦公室不怕惹閑話嗎？讓我找案例？你自己就不會找嗎？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是神童出生，我剛上大學你就已經博士畢業開始任教了。從我大學到現在，我一直活在你的眼皮底下，不煩嗎？」

「你煩了？」俞暄然被她嚷得愣住了。

「是的！我討厭一直留在學校，我都快26歲了還在讀書，你呢？28歲，又是大學教授，又是知名律師，事業有成，你什麼都不缺，我呢？博士畢業，就算起點比別人高又能怎麼樣？出了校門，我一切都要從頭開始奮鬥。」

「就算要從頭開始奮鬥，你腦海里儲備的知識你的思考方式你看問題的角度遠遠不是常人所能及的。」

「哼，我不屑，愛誰要給誰！」說完，何嘉緊抿著嘴轉身離去。

「我希望以後你能隨叫隨到，手機保持開機狀態，不要讓我找不到你人……」俞暄然的話還沒有說完，何嘉隨手將門關上。

俞暄然將頭靠在椅背上，嘆了一口氣，摸摸額頭，這孩子怎麼不懂得她的用心良苦呢！這四年還在怨恨當年他擅作主張幫她保住了研究生保送的名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