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雨夜

一個看上去有些懶散的小男孩揉了揉眼睛，然後用他那像是被灰濛住了而顯得無神的眼睛疑惑地看向了四周。

屍體。

到處都是屍體。

那殘破的戰旗上還燃燒著沒能燃盡的火焰。

除此之外，還有很多正彎著腰在撿拾著什麼東西的人。

「喂，小子，你是在戰爭中逃難和父母走失的吧？」

就在小男孩困擾間，一個大叔便走到了他的身邊，皺著眉頭說道。

儘管這還是一個小孩，但看他那灰濛濛的無神眼睛，應該在此之前遇到了不少的麻煩事情吧……不過這也並不是有多麼稀奇，在戰爭中逃難走失的孩子實在是太多了，這個小子並不是什麼特例。

如果非要說的話，應該是他的運氣還不錯吧，至少神讓他遇見了自己……

此時，這個小男孩也已經抬起了頭，用他那無神的雙眼打量著眼前的這個大叔。

雖然聽聲音，似乎還只是中年的樣子，不過他的臉上卻已經布滿了皺紋。衣服上儘是補丁，除此之外，看那上面的灰塵，似乎也已經有很久沒有去洗了。

他的懷中抱著一些破爛鎧甲之類的東西，看樣子應該是剛從那些屍體身上扒下來的。雖然這應該是一件不道德的事情，不過對於處在連連戰亂的邊境上，甚至有時連飯都吃不上的人來說，沒有去割死者的肉便已經算是仁義了。

「喂，小子，說話啊！你是自己一個人嗎？」大叔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點頭。

「恩~既然這樣的話，你就跟著我回去吧，跟著我總比一個人待在這死人堆里強得多。剛好我缺一個兒子，以後我就是你爸爸了！」見到小男孩的動作，大叔滿意地點點頭。

在家中，他的妻子已經被那些軍人帶走了，雖然不知道會發生些什麼，不過應該是回不來了。雖然不是說沒有留下子嗣，不過他妻子那不爭氣的肚子卻也只留下了一個女孩罷了。

「爸……爸？」

「恩，真是乖兒子，趕緊去再撿一些東西，差不多就趕緊回去了。那些天殺的士兵也不知道會在什麼時候來清理戰場……」大叔笑著說道，然後便又興緻滿滿的去扒那些屍體身上看上去比較值錢的東西。

視線開始模糊了。

聲音也變得微弱。

總感覺好像有什麼人在叫我？

或許是我聽錯了吧，怪物是孤單的，又有誰會需要身為怪物的我呢？

……

……

維尼特小鎮外面的荒野上，不知何時已經下起了淅淅瀝瀝的細雨。

雖然這雨水在秋風的映襯下，令這荒野之中的空氣顯得格外的涼。不過對於那些身上裹得嚴嚴實實的魔法騎士來說，這點溫度倒也算不上什麼。只是那兩名穿著略顯單薄的少女，此時卻是在雨水和寒冷的雙重侵蝕下，瑟瑟發抖。

「萊納，醒醒啊！」艾麗卡用她那已經嘶啞了的聲音哭喊著萊納的名字，從剛才他暈過去之後便一直沒有醒來，艾麗卡並不能判斷他到底是不是還活著。

「主，主人……」希爾薇望向萊納，嘴中發出帶著擔憂的呼喚聲。

雖然很冷，但是這點程度對於早就習慣了被虐待的希爾薇來說，只是九牛一毛罷了。相比起這些，倒是那對未來的恐懼以及這個難得的溫柔主人的生死更能令她困擾。

接下來會怎樣呢？

希爾薇小心地看了看四周圍將她們團團圍住的魔法騎士。

那熟悉的服飾令她回想起了當時萊納在巷道里殺死第一個魔法騎士的場景，原本高大威猛的騎士在一瞬之間便被砍成了兩段。

隨著身體的分離，大量的血液都噴洒了出來，將主人那張總是打著哈切，看上去懶懶散散的臉給染成了可怕的模樣，就像是她在過去的主人家中看到的魔鬼畫像一樣……

原來我的主人這麼厲害嗎？

大概……我以前應該沒有見到過像這麼厲害的人吧？

原本我還一直以為像這樣厲害的人，脾氣應該都不小……

希爾薇的眼神開始變得黯淡下來。

按這樣的情況下去，或許她又得被這些魔法騎士賣到哪家貴族家裡當奴隸了吧。以她現在的這幅樣子，恐怕到時候依然會被拿來當做虐待用的奴隸吧……

「停下，蠢女人！吵什麼吵！」

負責抓住艾麗卡不讓她亂動的那名魔法騎士怒吼道，不過艾麗卡的聲音卻依然沒有停下來。

「說這麼多幹什麼，像這種人，就得抽她一巴掌才行！」

似乎是有些聽得不耐煩了，另外走上來的一名魔法騎士便直接朝著艾麗卡的臉上扇了一巴掌，一聲脆響就此響起，即便是著漫天的雨水，也依然掩蓋不過。

這一巴掌很重，看艾麗卡那有些腫起的面頰便能看得出來，哦，還有嘴角流下的一絲血跡……大概是哪裡被牙齒磕破了吧……

「看見沒，還是我的方法管用些吧？」

「看看你乾的好事，把她打成這樣，等我們把她帶回去，怕是哪裡都不會買她了！」

「誒？留在軍營裡面不就好了？反正這點傷，遲早會好的。」

……

「夠了，不要在這種沒有意義的事情上面爭吵了。」被叫做隊長的那名騎士沖著兩名爭吵中的兩人大吼一聲，待見到兩人停下后，這才看向自己身旁一個人提著水桶的副官說道。

「把這個傢伙弄醒吧，不能讓我們的兩個弟兄死得那麼憋屈。」

「是！」

得到命令，那名副官便提著水桶走到了萊納的跟前，一手握緊把手，另一手則是按住了水桶的底座。

「嘩——」

「咳咳咳，呃咳咳咳咳咳……」

魔法騎士的辦法很有效，在水潑到萊納臉上之後，他便開始劇烈地咳嗽了起來，然後忍著水流進眼睛的難受感覺，緩緩地睜了開來。

嗯~這裡是……哦，我想起來了。

不過為什麼艾麗卡的臉看著怪怪的？他們打她了！？

想到這，萊納的心中便升起了一陣無名火，不過很快便又消了下去。

現在的情況，我又能做些什麼呢？

感受了一下那束縛著他四肢的結實繩索，萊納有些無奈地想道。

「嗨，小子，終於醒了啊？」

「你們……想幹什麼……」

萊納冷靜地回答著那名隊長的問話。

「嘿嘿，你馬上就會知道了，我會讓你明白到膽敢殺死瓦爾蘭的光榮騎士會遭遇到什麼！動手！」面對著萊納的這幅表情，隊長似乎是被激起了興緻，然後戲謔地一笑，對著自己的手下說道。

在聽到了自家長官的命令之後，那兩名負責抓住少女的魔法騎士便立馬應了下來，然後露出了一副淫.猥的笑容，將兩名少女按倒在了地上。

「不，有什麼事情你沖我來！人是我殺的！」

見到了眼前的景象，萊納的腦子裡面便浮現出了一副不好的畫面。

不行！

不能讓那樣的事情發生！

儘管雙手和雙腳都被繩索綁住，但是萊納依然掙扎著站了起來，想要朝兩名少女的身邊靠去。

只是……

「呵呵，這些可不是你說了算的！」

那名副官在萊納剛剛站起時便已經察覺到了，於是便抬起右腿狠狠地踹向了萊納的肚子。

「噗，嘔——」

胃液從萊納的嘴中吐了出來，然後受痛的萊納便因為失去了平衡，再次倒了下去，僅僅只能做到吃力地看向那艾麗卡她們。

意識又開始變得模糊了。

心中好害怕。

明明好害怕

意識還……

歡呼聲以及悲鳴聲傳入了萊納的耳畔。

那是男人們的歡呼以及艾麗卡和希爾薇的悲鳴……

「給我滾開！」

「不，不要！」

兩名美少女如此悲鳴著，不過那些像是發情的公狗般的男人，又怎麼會放棄掉這麼好的一個機會呢？

艾麗卡和希爾薇就要被……

萊納的眼前徹底模糊了，他的大腦里彷彿有著什麼重要的東西崩壞了，理智也開始漸漸遠去。

這就是我所想要的？

明明我想要周圍的大家都可以好好地活下去，一起開心地舉辦一個午睡聚會什麼的？

「撕——」

這是衣物被撕裂的聲音，而也就是這一道聲音，徹底地崩壞了萊納的理智。

那個隱藏在他眼中的藍色五芒星陣從他的眼睛中掙脫掉了束縛，顯露在了空氣當中，將他的周圍都照映成了詭異的幽藍色。至於那捆住了他手腳的繩子，此時卻不知為何莫名斷了開來。

沒有了束縛，萊納便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雙手下垂著，但頭卻抬著，以一種怪異的姿勢站立著。

我就是一個怪物而已。

既然我是怪物，那為什麼我還妄想成為一個人類呢？

或許身為怪物的我又會被人所厭棄，但是現在的她們，需要身為怪物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