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已是暮色壓身,青灰的天正往下倒著瓢潑大雨,嘩啦啦的響聲埋沒了魔法杖發出的一聲轟隆。
胸口承受著沉悶的痛楚,像是有一雙巨手要生生把胸膛撕開一般,那疼痛切生生,血淋淋。
徐晚晚的身子不斷往下墜,淚水混著雨水,紛紛砸落在身下的萬丈滾滾岩漿之中。
然而,對於她來說,此刻最疼的不是火系魔法在她身體上造成的傷害,而是那一顆已經被撕裂成碎片的心,汩汩的殷紅彷彿已經流經全身,將她包裹住。
越是往下墜,雨水被滾燙岩漿蒸發的「滋滋」聲越發清晰入耳,而懸崖之上,她的孿生姐姐徐早早的身影卻越發模糊,不斷地縮小。
徐晚晚凄厲地發出一聲冷笑,就差一點,只是一點點,她就可以成為魔法師協會的首席魔法師了。為什麼,為什麼老天要這樣對她,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令她措手不及。
就在授銜儀式開始前十分鐘,徐早早將她約了出來,說是有禮物要送她,當是恭喜她成為首席魔法師。
徐晚晚心裡高興不已,以為姐姐是已經原諒了自己,而且今天不僅是她首席魔法師的授銜儀式,還是她和青梅竹馬相戀多年的男友訂婚的日子,可謂是雙喜臨門。
如果當年不是她先入為主,今天和樞恆訂婚應該是姐姐徐早早,這些年,她和樞恆二人雖是真心相愛,但她心裡多少對姐姐還是有些愧疚的。
不過,她不知道,他們三人之間的關係一向隱晦,至少這麼多年,表面上看起來風平浪靜,相安無事,可是背後的暗涌卻是她從未看見的。
莫不是那一次無心的撞破,至今她都還蒙在鼓裡。
徐早早和樞恆的關係,遠不止表面上看起來有些許曖昧那麼簡單,她也說不清楚是姐姐勾引的妹夫,還是妹夫勾引的姐姐。
還有就是,這麼多年她一直忽略了屈居自己身下,那般努力卻沒有她一半幸運的姐姐。
同是徐家的女兒,她卻一路得到幸運之神的眷顧,年紀輕輕就登上了首席魔法師的位置,而這些喜悅,似乎不管姐姐願不願意,她都和她分享,當然也忘記體諒姐姐的感受。
總之,嫉妒和佔有慾讓姐姐和她走向了決絕的邊緣。
她如約而至,等待她的不是姐姐的和解與祝福,而是樞恆和姐姐的合力算計,趁她不防,雙火系的魔法擊中她,將她推下了岩漿滾滾的萬丈深淵。
她問的為什麼,到底說來可笑。
樞恆輕蔑地告訴她:「這些年被你踩在腳下的感覺太痛苦,你是天才,從來把我們都當做小丑的感覺很舒服吧?哈哈,你偷練禁術,我們深感遺憾和慚愧,不管你有或沒有,這些都將會隨著你的死而成為無力挽回的現實,我們只是恰好撞破了你的秘密,你羞愧之下跳下這萬丈炎火深淵,你的死,和任何人都沒有關係。」
樞恆說得一板一眼,就跟真的似的。
徐晚晚震驚,她從未想過將他們踩在腳下,也沒把任何人當做小丑,還有他們說的禁術,更是無稽之談,純屬污衊,她來不及反駁,便接著被徐早早的話給打斷了。
「我的好妹妹,證據確鑿,不過放心……今日死的不是徐晚晚,是徐早早!不會影響到你的首席魔法師之位的,哈哈哈……」
徐早早的話音落下,她總算明白了,她們倆有著一模一樣的臉,她代替她活著,不是不可能。
「晚晚,不!早早,我會替你活下去」姐姐的聲音一字一句地回蕩在她的耳邊,徐晚晚心如刀絞,疼得自己差點窒息,也終於悔恨,只是怪自己年輕氣盛,到底未懂得收斂,以至於到死才明白,已經為時已晚。
身體愈發熱,滾燙的灼燒感襲遍全身,她聲音嘶啞,張大嘴,卻再發不出一個音節,眼裡只有不甘和恨,包裹在整個炎火深淵。
身體似乎要被滾燙的岩漿撕裂蒸發,落入炎火深淵的魔法師死了,靈魂也會永生永世受盡生前所受的折磨,不能轉世投胎,她的姐姐和未婚夫,這是恨毒了她嗎?
她閉上眼睛,劇烈的痛感從全身的每一寸肌膚傳來,炎火已將她灼得千瘡百孔。
一陣撕裂的痛苦過後,一滴淚滑落眼角,她便失去了意識……
疼,全身都疼,像是要將她撕裂碾碎一般。
她就算死了,那被炎火灼燒的痛感竟然都不肯放過她。
徐晚晚緊緊皺著眉頭,難道這就是她的靈魂要永生永生承受的折磨嗎?
一聲痛苦的呻吟從兩瓣粉嫩的櫻唇里飄出,豆大的汗珠不斷往下淌,將貼身的裡衣盡數濕透,薄薄的衣料包裹著玲瓏有致的身子,隔著月白的幔帳,躺在床上的人兒臉色蒼白,雙目緊閉,眉頭卻一直緊皺,不曾鬆開半分。
「好熱……冷……」
徐晚晚只覺得身上一陣冷一陣熱的,冷的時候如墜寒冰,熱的時候自己置身炎火之中。
嘴皮乾裂得像是久旱的土地,嗓子眼更是疼得噴火。
「水……水……」徐晚晚本能的發出微弱的聲音,意識仍是模糊一片。
「吱嘎」一聲,房門被人從外面大力推開,陽光明媚,一下子爭先恐後地在來人之前擠進了屋子。
來人步子匆匆,三步並作兩步朝著床的方向而去,手裡穩穩噹噹地端著盛了熱水的盆子,聽見床幔後有聲響,臉上露出了一絲喜色,手裡的盆子都還來不及擱到架子上,隨手往桌上一扔,濺出了不少水濕了披錦的梨木雕花八仙桌。
「小姐!」丫頭神色激動,立馬掀開了月白的帳子,聽到床上的人兒呢喃,立刻俯下身子細細聽來。
「好熱!水……水……」徐晚晚迷糊之中覺得自己快要被烤成乾屍了,現在要是下一場大雨將她潑滅該多好。
丫頭聽到自家小姐喃喃喚著水,一刻也不敢耽擱,趕緊起身向披錦八仙桌撲去手忙腳亂地倒了一杯水又急匆匆地折了回來,臉上的神情是十幾日來都不曾有過的驚喜和激動。
太好了,她家小姐總算是吉人自有天相,終於要醒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