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天色蒙蒙亮,晨霧還未散去,一個挑著新鮮蔬菜的小販與倒夜香的腳夫像鬼影般朝著菜市口走去。

走著走著,越來越多的人匯入他們。只怪天下太平多年,偌大的京城像潭死水般無趣,唯有那殺人的刑場偶爾還能給人一點兒刺激。

承天門,昨夜搭好的刑台已經布置整齊,身著紅色坎肩的行刑官正在擦拭大刀。只要監斬官就位,那泛著寒光的刀鋒很快便能飲血。

東邊露出魚肚白時,三位紫袍大人陸續登上刑台,與他們相對的人犯卻是個柔弱女子。

好似劇幕開場,越來越多的好事者聚在刑台底下。一片嘈雜聲中,負責行刑的郎官大聲宣布死囚罪狀。

當念到「鮮廉寡恥不守婦道」時,即將被行刑的女犯終於抬頭朝刑台上看去。

她的視線落在了最年輕的那位紫袍大人身上,兩人目光交錯的瞬間,紫袍大人很快地垂下眼帘,似乎多看她一眼都會噁心!

情字誤人,到了這種時候,女犯還有什麼不懂。她輕聲問:「衛柏,你怎能如此無恥?」

被點名的紫袍大人眼觀鼻鼻觀心,老神在在的坐等行刑,恍若根本不認識刑台上那個質問他的女犯。

只聽有人道:「原來那是衛國公府的三爺啊,果然面如冠玉,丰神俊朗。」

「奇怪了,這崔氏的夫君謝霽與那衛三爺曾被戲稱為『燕京雙驕』,崔氏犯得著去找衛三爺嗎?」

「兄台,這麼說就不對了。面由心生,這崔氏長了雙桃花眼,看著就不安於室……」

女犯偶爾能聽到刑台下的隻言片語,恨不得摳出眼珠吞入腹中,如此識人不明,這雙眼不要也罷。

晨霧散去,日頭又高了一分。

刑部尚書將已經籤押的罪狀遞給了大理寺卿,後者有些躊躇,不信眼前的女犯會勾結外族,妄圖謀反。

見狀,負責監斬的衛柏出聲道:「行刑。」

先前還議論紛紛的圍觀者自覺噤聲,不捨得讓一點兒雜音打擾到即將迎來的精彩畫面。

死一樣的靜默中,忽聞有馬蹄聲從遠處傳來。

女犯驚訝地看著長街那頭,謝霽二字無端地躍出胸腔。她滿心期盼自己的夫君會像戲文里唱的那樣,高舉聖旨,讓刑官不要行刑。

看清謝霽身著黑衣,左手執鞭,右手提刀,後背還綁著一把長刀時。她瞪大了眼,怎麼沒有聖旨?怎麼不帶私兵?這是要劫法場嗎?

記得大婚那日,謝霽曾說:不變、不易、不離、不棄。原以為是鏡花水月般的空話,這一刻卻兌現了。他真的拋下西涼,不顧性命,就這樣來了!

女犯朝著長街那頭聲嘶力竭的大喊,「謝霽,你怎麼那麼傻?我根本不值得你來……」

喊聲未落,空蕩蕩的街道突然湧出數百侍衛,高喊著緝拿反賊將謝霽團團圍在中央。

女犯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夫君以一敵百,將兩把長刀揮舞成白色的光影。她認得那兩把長刀,一曰秋水,一曰長天,還說過兵主殺伐,刀光刺眼。

她的一句話,讓謝霽將兩把刀收入匣中擱置多年。今日雙刀重現,在一片血光之中,她看到了衛柏計謀得逞的笑容。

原來如此,整件事竟然是這樣的……

醒悟之後,她沖著衛柏大喊,「你好卑鄙!」

衛柏不語,卻見更多執盾持戈的侍衛將謝霽團團圍住,饒他武功蓋世也插翅難飛。

女犯心知衛柏要殺人滅口,栽贓嫁禍。哀求道:「表哥,求求你,謀反是我一人之舉,與謝霽無關!」

她太天真了,夫妻本為一體,她若認罪,謝霽又怎麼脫得了干係?

「霜霜,別認!」

謝霽一分神,就見侍衛的長戈從他後背刺入,胸前穿出,血染利刃。

「不!」

女犯凄厲的尖叫震徹雲霄,不過愛錯了一個人,老天爺為何要如此懲罰她?

「衛柏,今日你構陷我夫婦,若有來生,我定會屠光衛國公闔府上下三百一二口。」

刀光泛白,曲終人散。

一陣風吹過,染著糞水的蔬菜如同那被鮮血浸潤的黃沙般,很快被人遺忘在了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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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雙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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