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邵楚峰是一直豎著耳朵關注後頭的人的,回身望去,見她一張小臉忽地紅彤彤的,像夏日晚空中的雲霞,不自覺地柔聲道:「那是一早便給你備著的,可還喜歡?」
沈明錦張大了嘴,「啊,我?」這人真是奇怪,她又不認識他,怎麼好說是給她備著的!
沈明錦見對方說的似乎確有其事一般,撩開不提,另問道:「國公爺可否幫我寄一封信回寧安,我的姨姨們怕是十分擔心我的安危!」
邵楚峰垂眸,摸著拇指上的玉扳指道:「你閑時寫來,我幫你送到驛站便是!」
一語未了,迴廊上忽然傳來秋潭的聲音:「老夫人,您慢些!」
「也就你這丫頭貼心,我自個養的兒子,可都沒這般對我老婆子上心!」向氏怪聲道。
邵楚峰抿著唇,眉上泛出不耐。
「哦,聽著像秋潭,剛還說老夫人要我過去呢,怎麼帶著老夫人來了!」沈明錦探著腦袋道。
邵楚峰淡淡地看了一眼眼前這個探頭探腦的姑娘,他一向不屑女子之間的明爭暗鬥,此刻忽覺得頗有些意味,比如,讓人心生愉悅?
沈明錦卻一點也不心虛,迎上邵楚峰的目光,這個秋潭,這般看她不順眼,她也用不著客氣不是,該補刀的地方,自然得積極地補刀。
邵楚峰倏地伸手將她拉到身後,低聲道:「在屋裡待著,我去去就來!」
卻是闊步走了出去,留下沈明錦呆愣在原地。咦,她是見不得人的?
「娘,你今個怎麼過來了,可是怪兒子沒有去給你請安!」邵楚峰伸手扶著向氏道。
向氏睨了兒子一眼,不滿道:「怎麼,屋裡藏了美嬌人,也不允許我老婆子來看看?」
邵楚峰淡道:「娘又說兒子不愛聽的了,娘在兒子眼裡,一直都是雍容高貴的模樣,什麼時候成了老婆子,兒子竟不知!」
「噗!」向氏看著板著臉,卻一本正經地逗樂她的兒子,心裡的鬱氣頓時散了泰半,擺手道:「別和我說這些好話兒,我問你,那姑娘,你娘我能不能掌掌眼?」
向氏這話雖是笑著說的,可是,在場的丫鬟婆子都低了頭,老夫人和國公爺脾氣都拗,每次向氏這般要過問兒子的事,母子兩個便要鬧得不歡而散。
邵楚峰略頓,見娘親眼神堅定,不似只是被丫鬟哄騙過來的,默了一會,道:「好!」
一旁的秋潭要貼過去也要扶著向氏,被凌媽媽狠狠瞪了眼。
只得訕訕地回了身子。
不一會兒,眾人便走近了東邊的廂房,凌媽媽一進來見到沈明錦,心下微驚,沅居院一共有五間正房,這姑娘住的是正院的東邊第二間廂房,八年前給國公爺備的婚房,是第一間!
竟然在國公爺心裡,已經有如此地位了嗎!
沈明錦猛一見到一個彩綉輝煌的婦人,頭上戴著一頂金絲八寶攢珠冠,又戴著寬邊綠寶抹額,體態微豐,神情溫柔,看起來十分和善的模樣。
不知道為什麼,卻覺得有些眼熟。
「見過老夫人,祝老夫人福壽安康!」
幾乎是本能,沈明錦對著向氏行了一個標準的福禮,動作間猶如行雲流水,一看便是大家貴女才能有的儀態。
向氏眼前一亮,忙扶起沈明錦,攜著沈明錦的手上上下下地看了一回,笑道:「好一個標緻的女娃兒,是個懂規矩的!」
說著,就勢將手上的深藍色松石手串往沈明錦腕上一套,笑道:「留著玩!」
「這,這,明錦不敢拿,您家公子救了我,已是大恩,明錦實是不好再拿老夫人的東西!」沈明錦被這夫人的熱情瞬間嚇到了,這見面禮給的也太豪爽了一點!
她可是見著老夫人從她自己手腕上捋下來的,這便是不貴重也是個稀罕物。
孰不知,向氏盼著兒子開竅已有多年,幾乎成了一塊心病,這麼會兒,在兒子的院子里見到一個陌生的姑娘,心裡的喜悅簡直難以言表!
邵楚峰微微咳了一聲,沈明錦看過去,以為有什麼暗示,卻見他神色未動,不過這麼一會的功夫,那手串又套在了她手上。
老夫人笑呵呵地道:「你這孩子,看著身子單薄,又遭了這般禍事,安心在府里住下,沒事就去我院子里陪我嘮嘮嗑,其他的,等養好了身子我自給你做主!」
說著白了自家兒子一眼!
沈明錦聽著話音,覺得這夫人似乎誤會了什麼,一時有些窘迫。
等送走國公府老夫人,沈明錦摸著手上平白多出來的手串,忽然覺得無道子小時候給她算的卦還是有根據的,自個可真是福緣深厚,這下子,回去的錢便算有了!
送走娘親回來的邵楚峰便見到屋內的小人兒,對著手腕上的手串傻笑,頗為稀罕的樣子,想著自家庫房裡,似乎還有不少這些東西。
沅居院書房內,邵楚峰把玩著壽山玉石,問伍修:「可查明了?」
「爺,都查清楚了,說來,其實我們和這位姑娘八年前也是有過一面之緣的!」
「哦?」邵楚峰一怔,看向伍修。
「爺可還記得當年您的馬在寧安,差點撞到了一個布坊的小女孩兒,當時小的還和您說,當真稀奇,這孩子竟一點不哭不鬧的,鎮定得很,回來時我們去找那戶人家賠禮,卻不見人了,店面也轉讓了!」
邵楚峰摩挲著玉石,八年前,原來她是真的見過他。
「接著說!」
伍修又將沈明錦在青玉樓的日常大致稟報,末了道:「小的還查出,昭國夫人身邊的人去劫過沈姑娘,被青樓里的打手救下,現已死於獄中,貌似是出於青鸞之手!」
「看來我是低估白薇萱了!」邵楚峰一想到這個白丞相家的前二小姐,現肅王家的次媳昭國夫人,便有些如鯁在喉!
八年前,如果不是這個人一而再寫信給清沅,質問清沅是否忘記了楊玹,清沅會不會也不會那般決絕到自溺而亡。
當時他已經給了她教訓,暗地裡將她放在了肅王次子趙允迪的卧房,逼的白丞相不得不將愛女嫁給肅王府這個扶不起的阿斗!
看來,她還是沒有記住教訓,從送到國公府的白府庶女,到那個會凌波舞的舞女,再到清沅,白薇萱這些年是一直致力於尋找能夠安插在他身邊的釘子來了。
「伍修,我記得,趙允迪在桑葵巷子里養了一個小妾,還懷了身孕,讓她進肅王府!」
「是,屬下這就去辦!」
「等一下!」
邵楚峰沉吟了一下,還是喊住了伍修。
「主子還有什麼吩咐?屬下一併辦了!」
「寧安以後,不得再有青玉樓!」
邵楚峰語氣沉緩,她要是知道是他動的手,怕是會恨他,可是,從他遇到她那一刻,她便只能依附於他,這一輩子,他要將改名為沈明錦的趙清沅禁錮在身旁。
伍修不意間見到主子的眼睛,像是淬著火,又轉瞬歸為沉寂。伍修思慮片刻,還是啟口道:「主子,屬下聽聞,白丞相前幾日在城外皇陵發現了祥瑞,正得聖寵的時候,主子切記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