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剛才被瞪了眼的左府大小姐,嘟著嘴,微微不滿地道:「姐姐,你不過是靜懿郡主府上的丫鬟,母親接你回來,是母親仁慈寬厚,你莫太不知好歹,傷了母親的心!」
「我娘在靜懿郡主府!」潭兒低著頭輕聲道。
王氏抬頭望了一眼,百無聊賴地道:「行了,你就安心住下吧,這裡才是你的家,等你禮儀學的差不多了,我再帶你去見老爺!」
「哦,對了,你說的靜懿郡主倒是不曾來問過,你也不必惦記了,不過一個丫鬟,郡主怕是也忙的記不住!你不必擔心她會著急!」
王氏輕蔑地看了潭兒一眼,潭兒渾身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夫人,夫人,京兆尹帶著衙役來了!」一個綠色衣裙的丫鬟忽地掀了珠簾,進來稟報道。
王氏奇道:「京兆尹?他來有何事,若是找老爺,就說老爺尚未回府!」
底下的丫鬟搖頭,「不是的,夫人,說是年下盜賊多,他們一路從肅王府追到了咱們府上,說是見著那賊進了咱們府!」
「什麼?盜賊?」王氏一驚,忙站起身,對身邊的媽媽道:「你在屋中看好,我去前頭會一會楚大人!」
王氏一走,四位姑娘或許是想著盜賊的事都正襟危坐,潭兒兀自一個人站在正中,卻是極為格格不入。
「潭兒!」門忽地被踢開,一股冷氣撲面而來,薄荷一臉緊張地出現在潭兒面前,衝進來拉著潭兒的手道:「潭兒,我們走!」
屋裡頭的媽媽和姑娘都大驚,急忙喊道:「進賊了,進賊了!」
薄荷提起腳下的一個小綉凳直往那姑娘身上招呼去,拉著潭兒的手,便往門口跑。
在前廳,恰與楚大人一行遇上,立即便被圍了起來,楚大人衣袖一揮道:「快將人拿下,帶走,被嚇著左夫人!」
這時候,王氏卻忽然明白,所謂的盜賊,原來不過是借口!
冷哼一聲,道:「楚大人倒是行俠仗義,為他人紓災解難,不過,楚大人可莫忘了自個,別將自個都搭在裡面了!」
楚柯聞言,眉眼微挑,溫潤地笑道:「謝謝夫人提點,楚某要事在身,這便先行告辭!」
王氏氣的在楚柯身後砸了兩個擺在架子上的瓷器。
晚上左欽回府,從管家處得知今日府中的事,心內大駭,忙問王氏:「你如何得知,那是我的妻女?」
王氏正暗恨這人當年求娶自己時,竟隱瞞已有妻女的事實,豎目不滿道:「什麼妻女,老爺說的什麼,我聽不懂!」
左欽心裡一直擔心他和劉貴妃的那點舊事被恆帝察覺,自來京后,連老家都不敢回,他這般苦苦瞞著,倒給這兩個女人一把揭了出來,見王氏看他一臉鄙夷的樣子,猛地一巴掌便招呼過去,「賤婦,你算個什麼東西!」
王氏右臉上一木,捂著臉,不敢置信地看著這個在家中向來對她十分忍讓的丈夫。
正月初一,天熹微未亮,各府有品級的四品以上的夫人都穿戴隆重地守在宮門外等著裡頭傳召叩拜!
天兒冷,沈明錦多裹了一層,守在向氏身旁,還忍不住跺著腳兒,向氏見她這般畏寒,輕聲道:「再過一刻鐘便可以進去了!」
因了先前流言的事,向氏多日未曾和沈明錦說一句話,今個開口,沈明錦倒呆了一下,半晌點頭。
向氏見她臉凍的急紅慘白的,想著畢竟是兒子千求萬求娶回來的,吩咐一旁的凌媽媽道:「再去給少夫人拿個湯婆子來!」
一旁正聊著天兒的一個夫人聽見,忍不住回頭,輕輕將沈明錦從頭到腳覷了一眼,對著向氏笑道:「府上少夫人真是好身子骨兒,穿的這般輕薄!」
沈明錦一抬頭,便遇到了那雙陰鷙的眼,看的她心頭髮毛,竟是王氏!
王氏又像是想起來似的,補道:「哦,聽說江南的樓裡面,姑娘們就得穿的薄些,少夫人怕是習慣了,不知道這京城的深冬啊,凍得徹人骨頭兒呢!」
周圍瞬間安靜了下來!
宮外的寒風凜冽,這是聚在這裡的貴婦人們一年當中最難熬的時候,卑躬屈膝,乞討皇恩,在某一種程度上,她們和宮裡伺候貴人的宮女並無區別,有的只是,一個能夠依靠的丈夫,一個在陛下面前得以重用的男人。
一個個將手攏在鑲著寸寬毛邊的袖子里,或是緊緊捂著丫鬟遞過來的小銅爐,早上新梳好的髮髻在呼嘯的北風中依舊一絲不亂地服帖,只是,那緊緊崩著的髮絲,恰如眾人此時的心情。
期翼又驚惶。
對於八卦的天性,和對於聽到靜懿郡主這等隱秘的惶恐,邵國公府的勢力,一直是趙國秘而不宣的存在。
沈明錦鮮紅的唇微張,扭頭看著囂張地恨不得用鼻孔嗤她的王氏,王氏是篤定她出自江南青樓?
可是,陛下都封了她做郡主,她相信邵楚峰早已抹了她的前程往事。
沈明錦漠然一笑:「左夫人的侮辱,恕靜懿不能容讓,今日新春朝拜,是一個吉利的日子,靜懿不願意像左夫人這般煞了這郎朗明日的風景,只是,今日以後,靜懿便在邵國公府的沅居院裡頭,等著左夫人的賠罪!」
王氏見沈小娘子這般沉得住氣,眸里閃過一抹冷嘲,「是與不是,沈明錦你自個心裡最清楚不過了,勾欄院裡頭的小娘皮,在這裡裝什麼貴女!」
王氏話音未落,兩臂被猛地往後一拉,竟瞬間劇痛無比,來不及驚喊,一個巴掌虎虎生風地扇在她的臉上!
眾人都忍不住連連後退兩步,只見向氏怒目瞪著王氏,眼睛在在場的眾貴婦面上一一掃過,擲地有聲地喝斥道:「荒唐,我邵國公府的當家主母,豈容你這等上不得檯面的東西詆毀,我兒帶兵在苦寒之地保家護國,內里,你這起子小人,便這般欺辱我們婆媳,當著我的面兒,你也敢這般待我兒媳,你當我邵國公府的人都是死的不成!一會兒我便要敲登聞鼓,問一問陛下,我邵國公府的女眷是不是低賤到任你肆意辱罵的地步!」
向氏望向王氏的眼中,泛著冷沉沉森寒的光。
沈明錦再不曾見過婆母這般,便是當日朝她摔杯子,也是面無表情罷了,今個,卻是讓人看著都心間顫慄。
一旁默言許久的郭氏,眼眸微翻,忽地插言笑道:「哎呦,妹子,左夫人也不過是一時玩笑,你何必當真,倒是傷了大家的和氣!」
向氏冷著臉,不接話,郭氏雖是她表姐,可是自楊玹因了救峰兒而戰亡后,郭氏對她和邵府的恨意,便是堆滿了笑臉,也能從眼睛里冒出來,像毒蛇暗暗吐著的信子。
沈明錦見仔細辨認了一下,認出是郭氏,仰臉道:「郭夫人作為旁觀者,自是不知我和母親所經歷的屈辱,只是,夫人看看便好,至於是不是玩笑,我和母親自會分辨,不勞夫人操心!」
郭氏不想沈明錦當眾戳破了她話裡頭的幸災樂禍,可是什麼屈辱不屈辱,能比得了她的喪子之痛?
郭氏白著臉,冷然地甩著袖子,「靜懿郡主倒是伶牙利嘴,果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