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五十九章[09.06]
他似乎不想說這件事,直接抬手指了指一旁的鶴存安和程和:「還是讓他們來跟您說吧。」
鶴存安撇了撇嘴沒有說話,程和則跪了下去,將自己這些年受高氏脅迫所做的事情全盤托出。
成安侯的臉色隨著他的講述變得越來越黑,垂在身側的兩手漸漸攥緊,手背青筋暴起。
他似剋制不住心中的怒意般,忽然抬腳向地上的高氏踢去。
踩著高氏的小雅立刻鬆開了腳,免得波及到自己。
成安侯這一腳極其用力,將高氏踢得登時向後飛去,直接撞在了椅子上,將房中的木椅和高几撞得翻倒在地。
鶴存安搖著頭嘖嘖兩聲:「差勁,太差勁,跟小雅沒法兒比。」
無論是位置,方向,還是力度,都沒有小雅掌握的好!
盛怒下的成安侯卻根本顧不得這些,只知道一腳一腳狠狠地踹在高氏身上,似要發泄自己這些年一直被蒙在鼓裡的怒意。
高氏原本就已經重傷,如此一來更是雪上加霜,兩眼上翻幾乎暈厥過去。
她此刻也確實覺得還是暈過去的好,這樣就不會覺得疼,不用看著恢復健康可以走路的蘇南了。
可她的感官剛剛開始模糊,意識還沒有完全消散的時候,心口就忽然遭到重重一擊,頓時覺得一陣劇烈的抽痛傳來,整個身子不受控制的弓起,抽搐了幾下就再也沒有了生息……
成安侯見高氏已死,尤不解氣的轉過頭來看向程和。
誰知程和已經在他剛剛踢打高氏時服了毒藥,此時已經雙目爆瞪口鼻流血的躺在了原地,死的比高氏還要徹底。
兩人均已死去,成安侯滿心的怒意沒有了發泄的地方,頓時變得有些頹然。
他看了看仍舊坐在椅中的蘇南,少年低著頭神色清冷,並沒有對高氏的死表現出多麼快意的樣子。
是啊,過去十餘年的痛苦已經造成,曾經空白的童年也不會因為高氏的死而有任何改變,有什麼值得快意的呢。
難怪這個孩子近來都不再叫他「爹」了,而是稱呼他為父親。
並不是因為敬重,而是因為疏離……
成安侯幾次張口想要說什麼,卻始終不知該如何開口,最終還是沉默著走了出去。
蘇箬芸這才對房中的蘇南道:「抱歉,本想把她留給你處置的,但是……一時沒忍住。」
一時沒忍住?
蘇南無聲輕笑。
依他這大姐的性子竟還能有沒忍住的時候?這到新鮮。
「沒事,左右她最後也是個死,不過是早幾日而已,沒什麼分別。」
蘇箬芸點頭,讓小雅叫人進來把院子清理乾淨。
……
等在西楓院外的蘇卓見成安侯走了出來,忙迎了上去。
「爹,姨娘她……」
「死了,」成安侯知道他要問什麼,不等他說完就直接答道,「高氏惡奴欺主,我已經親手處置了她。」
說完不顧蘇卓驚愕的眼神,沉著臉向正院走去。
蘇卓陡然聽聞高氏的死訊,兩腿發軟,許久都沒回過神來。
怎麼會這樣?
怎麼會這樣!
他就是怕大姐一怒之下會殺了姨娘,所以才去衙門把爹請回來的!
為什麼爹回來之後卻反而親手把姨娘給殺了?
這到底是為什麼!
他猛地抬腳向西楓院內衝去。孫正海等人卻再次攔住了他,任由他如何糾纏廝打,就是不肯放他進去。
……
高氏被處死的消息傳遍侯府時,蘇箬芸已經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木蓮低著頭站在房中,不知為何眼眶泛紅。
蘇箬芸看著她,手指在桌上輕點,似乎在認真的考慮著什麼。
許久之後,她才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做出了決定:「你還是回匯滿樓去吧,我這裡暫時讓小雅一個人盯著就行了,過些時候在讓小魚送幾個合適的人過來補上。」
合適的人?
那也就是說,她不合適。
木蓮強忍在眼眶中的淚水再也忍不住滑了出來,下意識的抬袖想要擦掉,結果卻越擦越多。
蘇箬芸看著她沒有說話,小雅則索性撇過了頭去,沉默不語。
木蓮卻似乎早猜到她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也知道既然決定了她就斷然不會再更改,哭了一會兒便停了下來,福身對她施了一禮。
「是,我這就收拾東西離開,小姐你……多保重!」
說完再不猶豫,轉身就走了出去。
……
離開成安侯府的她在街上繞了幾圈兒,確定沒人跟著才從一條密道走入了匯滿樓的後院兒。
木漁見到忽然出現的女孩兒吃了一驚,正要詢問什麼她卻一頭撲進了自己懷裡,聲音哽咽:「小魚姐……」
多年未曾見她哭過的木漁心頭一顫,忙伸手拍撫,並柔聲問道:「這是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木蓮搖頭,抽噎著將今天在成安侯府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說完之後又喃喃的道:「以前我一直不明白,我明明比小雅更謹慎更周全,明明比她更會照顧人更懂得怎麼扮演好一個奴婢的身份,可小姐當初為什麼還是選擇了小雅留在她身邊?」
「現在我知道了……因為她需要的根本就不是一個奴婢,而我卻真的把自己當成了奴婢……」
「小魚姐,我比不上小雅,甚至連秋雁都比不過……」
秋雁面對那些突發的狀況時尚且能靈活周全,而她卻礙於各種規矩只知道一味退讓。
木漁聞言輕嘆一聲,將她從自己懷中扶了起來。
「我早說過你不適合去箬芸身邊,你卻一直因她當初選了小雅沒選你而有些執念……現在你總該明白,我那時為什麼會那麼說了吧?」
木蓮點了點頭,聲音悶滯。
「我總是想得太多擔心的太多,拘泥於那些條條框框的規矩跳不出來,還按照這些規矩去為小姐考慮,以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小姐好,卻忘了……這些規矩在小姐眼裡根本什麼都不是。」
木漁點頭,輕撫她的髮髻:「其實你也沒錯,你只是太想把事情做好,結果就太過小心翼翼,反而放不開手腳,還讓自己受委屈。而箬芸這個人……又最見不得自己身邊的人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