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十二章
管事喃喃,放下掩在鼻端的帕子,清了清嗓子,喚了幾聲:「大小姐。」
院中始終沒有人影,也沒有人聽到動靜從房中出來。
「鄭管事,說不定人在內院呢。」
小廝指了指前面不遠處的院門說道。
鄭陽蹙了蹙眉,抬腳向內走去。
「鄭管事,」小廝趕忙攔道,「這是不是……不合適啊?」
畢竟是個女眷,又是府里的嫡小姐,這般徑直闖入內院,怎麼說都於理不合啊。
鄭陽嗤了一聲:「一個獨身女子,分什麼內院外院?」
他其實是想說鄉野村婦,但到底還是顧忌著這是侯爺的女兒,沒有說的太過難聽。
小廝想了想似乎也是,便不再說什麼,和眾人一起跟了上去。
讓人沒想到的是,裡面的院子卻佔地極大,長長的甬路似乎永遠也走不到盡頭。
而一路遍植的珍奇花卉更是迷了人眼,一條磚石砌成的半人寬的水路縱橫交錯,環繞了整個院子。
水路下面密密麻麻的鋪滿了各式各樣的鵝卵石,顏色各異造型奇特,隨便拿出一顆在市面上都能賣出不低的價錢。
鄭陽看著眼前的場景覺得有些眼熟,京城裡近幾年三月三上巳節的時候,那些年輕公子們總是喜歡坐在這樣的水路面前擊缶作詩,飲酒為樂,稱為曲水流觴。
不過那些水路最大的也就一個亭子般大小,可沒有像這樣繞了一整個院子的!
難不成一個獨身女子還能在這院子里玩兒這種時興的把戲?
他的目光順著交錯的水路看去,只見水路從幾個不同的方向最終匯於一處清淺的池塘。
池上設有一座涼亭,亭上覆有輕薄的帷幔,其中隱約可見一纖細聘婷的人影。
耳邊傳來輕微的腳步聲,鄭陽轉過頭去,見一身形嬌俏的粉衣少女從另一條小徑走了過來,手中端著一個托盤,托盤上放著兩隻白瓷小盅。
少女一路腳步輕快,陡然間見到他們嚇了一跳,腳步一頓,兩眼圓睜,原本就大的眼睛看上去更圓了幾分。
兩相靜默,鄭陽心中忐忑一番,見這女孩兒只是瞪眼看著他們不說話,便猶豫著開口:「你……」
「啊……賊啊!」
大眼睛的姑娘忽然尖叫一聲,拖著木盤的手一松,兩手同時抓住了即將掉落的白瓷盅,齊齊向他扔了過去。
咚咚兩聲,兩隻小盅狠狠砸在了鄭陽的臉上,緊接著掉落在地,嘩啦一聲碎成一片。
隨行而來的眾人一陣紛亂驚呼,焦急的關切的,更多的則是驚慌的。
這姑娘竟然動手打人!
她竟敢動手打人!
這一手動作來的實在太過突然,鄭陽還沒反應過來,就覺得眼前一黑,身子往後一仰,痛呼一聲跌倒在地。
「鄭管事!鄭管事!」
眾人慌忙圍了過來,卻見他兩隻眼睛上各一個烏青圓框,看上去和剛剛的小盅該是一個大小。
鄭陽一手捂著眼睛,一手撐在地上哀嚎著坐起身子,還沒坐穩就見剛剛那動手打人的小姑娘不知又從哪裡找來了一把榔頭,高舉在頭頂嘶喊著就向他沖了過來,邊跑邊喊:「我打死你個惡賊!」
圍在鄭陽周圍的人頓時作鳥獸散,生怕自己被牽連。
要知道這姑娘隨手拿兩個小盅都能把人打的眼眶烏青,那換把榔頭還不要人命啊!
眼見那榔頭已經朝著自己招呼過來,鄭陽大驚,顧不得臉上的疼痛,猛的翻身向一旁爬去。
這姿勢委實難看,但逃命的時候哪裡還顧得上這個!
只聽咚的一聲巨響,舉起的榔頭猛地砸了下來。
饒是鄭陽躲得及時,還是被這一榔頭砸在了沒來得及扯回的衣擺上。
如此鈍器,竟生生將柔軟的衣料砸出了一個洞!
這洞若是砸在人的身上,勢必要腸穿肚爛!
更可怕的是,一擊未能得手,那姑娘拿著榔頭的手再次舉了起來。
「饒命!饒命啊!」
鄭陽嚇得高聲求饒,臉色慘白幾乎失禁。
「小雅,住手。」
亭中傳出柔柔的女聲,聲音如院中的流水般清澈柔緩。
拿著榔頭的女孩兒在聽到女聲的同時停了下來,手中榔頭不偏不倚的停在了鄭陽的鼻尖兒。
鄭陽甚至能感覺到一陣疾風迎面襲來,亭中人的聲音若是再晚一步,他定然就要腦漿迸裂血濺當場了。
「小姐,這是賊!」
大眼睛姑娘瞪著鄭陽怒道,手中榔頭仍舊停在他面前半寸的地方不肯挪開。
「他不是賊。」
那女聲再次響起。
賊哪有這樣青天白日大張旗鼓的聚眾而來的。
「那他們是強盜?」
女孩兒手中榔頭往下壓了一壓,頂在鄭陽的鼻尖兒。
「不是不是不是!」
鄭陽慌忙解釋:「我是成安侯府的管事,奉命來接大小姐回京的!」
「成安侯府?大小姐?」
「對對對!我家大小姐姓蘇名箬芸,成安侯蘇浙是她的父親!」
「呔!」
小雅怒叱一聲:「我家小姐的閨名也是你能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