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無比珍貴的高錳酸鉀（下）

聽到叫聲，全家人不禁一驚，同時向大門口望過去，看清了來人，才將提起來的心放下來，柳葉眼快，第一個嗔怪道：「哎呀，兩位親家大人，你們嚇死我了。」說著，丟下黃芳茹向來人迎了上去。

原來來人不是別人，正是黃芳茹的父親黃桂勝，母親何華華，何華華右手提著一個雞，左手提著一個鴨，背上還背著個小娃娃，讓人一看，倒是象回娘家的味道。

何華華聽了柳葉半真半假的責怪，提著雞的右手往上一抬，雞頭便碰著了黃桂勝的下巴，並瞪著他，氣哼哼的說：「都是這死老東西，你嚷什麼嚷？巴不得全村人都知道芳茹回來了嗎？你真不是東西。」

黃桂勝撥開毛絨絨的雞頭，那雞卻咯咯叫了兩聲，黃桂勝也隨著叫道：「它咯咯，你呃呃（惡），我嚷我嚷我嚷嚷嚷，哈哈，誰叫我寶貝女回來了也不去看望我一下。」說著，還特意偏著頭瞅著劉冬亮，一副生氣的樣子。

劉冬亮可急了，忙站起來辯解說：「爸、、、、」

「咦—等等」黃桂勝卻打著手勢,長「咦」一聲，制止住劉冬亮的話說：「你是在叫誰？」把手指指向劉枉全：「叫他？」又反手指向自己的鼻尖：「還是叫他？」

大家都知道這一下黃桂勝是有意捉弄劉冬亮的，劉冬亮也知道岳父喜歡搞笑，卻也有時讓人捉摸不定，不知是真是假，自己回來還沒有去看望過岳父岳母倒是實實在在的事實，故真急了，朝著黃桂勝說：「當然是叫您了，我和芳茹是昨夜剛回來啊。、、、、、」

說話間，黃芳茹也已返身來到黃桂勝和何華華跟前，叫道：「爸，媽。我們正打算過去看你們呢。你們走累了吧，快坐、坐。我先給你們倒杯茶。哎呀，爸，你也真是的，媽要背小孩，雞鴨你也不幫媽提一下，你不怕媽累壞啊？」

其實，兩家只是鄰村，同是一個鄉鎮，相隔也只是二三里路，黃桂勝不客氣的在劉枉全旁邊坐了下來，故作苦著臉向劉枉全說：「你看你看，生女兒有什麼好？心只知道偏向母親，就不知道老爸一大把年紀了，還假惺惺的說『我們正打算過去看你們呢』，一副虛情假意。」

劉枉全也真的被親家佬逗樂了，笑著說：「哎呀，老哥，就別再逗他們了，他們昨夜剛回來，今天你們就過來了，你疼愛還疼不及呢。是了，你們怎麼也這麼快就知道他們回來了呢？」

「還快啊？都已經下午了，要不是我碰見阿彬仔，我們倒真不知道他們已回來了呢。」說著又瞟向劉冬亮和黃芳茹，還不罷休的豉著腮說，「兩個沒良心的東西。」黃桂勝說的阿彬仔，也既是大家都熟識的借轎車給劉冬明的光頭小夥子，他是劉枉全堂妹的兒子，和黃桂勝同一個村子，和劉冬明既是表兄弟，也是好朋友，劉冬明中午去打電話，就是打給他借車子的，自然也將事情跟他說了。

這時，柳葉接過何華華手裡的東西放在一邊，並替何華華放下背上的小孩，在另一邊沙發上坐好。黃芳茹正在倒茶，聽到黃桂勝這麼說，心裡有些發毛，很不是滋味，於是辯解道：「哎呀，爸，我們真的正打算過去看你們的，你既然碰見了彬仔，是他跟你說的，就知道跟我們回來的，還有重要的客人，他們剛和大哥上城去了啊。」說著，給父母各遞上一杯熱茶，從婆婆手裡抱過自己的小侄子，逗道：「宏仔乖，叫姑姑，叫姑姑，爺爺在罵姑姑呢，宏仔幫姑姑主持公道啊。」

小孩子在黃芳茹懷裡就叫道：「嘟嘟，嘟嘟、、、」黃芳茹樂了，把小孩舉起，應道：「哎，宏仔真乖。」話音剛落，三歲的敏敏剛好從房裡跑出來，向黃桂勝叫了聲「公公」，轉身向何華華叫了聲：「姥姥。」就一頭撲到何華華懷裡稚聲稚氣的說：「姥姥，我乖不乖？」

何華華一手把敏敏抱起，放在自己的膝蓋上，擁在懷裡，疼愛的說：「乖，敏敏最乖。」說完抬頭向黃桂勝說：「猴哥，你要鬧到什麼時候？還有沒有正經的你？」（註：猴哥，是當地客家人對喜歡搞笑，喜歡捉弄人，做事、說話沒正經的戲稱，意思是象猴子一樣調皮搗蛋。）

黃桂勝聽老婆一說，也就想到了自己來是有緊要的話要說的，便順水推舟的舉起雙手，笑道：「好，好，好，我不說了，我投降我投降。」接著收住笑，突然一本正經，鄭重其事的沉著臉說：「其實，我們今次來，是有重要重要非常重要的事跟你們說的。」說著，故意停頓下來，呵呵，在這個時候，這猴哥還不忘賣一下關子。果然，劉枉全、劉冬亮、柳葉、黃芳茹都緊張了起來，靜靜的注視著黃桂勝，等待他的下文。

黃桂勝也掃了大家一眼，一字一頓的說：「你們知道嗎？我們村的黃洪武的媳婦，到外地躲避計劃生育，計生辦的人要他媳婦回來計劃，沒回來，前天中午，他家的衣櫃、被帳、家私，通通被計生辦的工作隊搬到大門口燒掉了，當初以為是嚇唬嚇唬的，沒想就真燒了，工作隊都是請來的外地人，一點情面也沒有。還聲言再不回來，就要拆房子呢。是了，你們村的劉向進的媳婦，不是懷孕都七、八個月了，都被抓去人流了嗎？真是太陰公了。」

柳葉舒了一口氣，說：「啊，你說的我們都知道喲，怎麼了？」

「你們難道還不知道問題的嚴重性？」黃桂勝這下皺起眉頭，「你們如果要保住芳茹肚子里的孩子，想要個男孫，冬亮和芳茹必須立即離開這個地方。」

何華華也接著說：「是呀，我們一聽到芳茹回來了，知道他們會過去看我們，這樣會招搖的，我們就趕過來了。想要孩子，就真的要馬上離開，等孩子生下來再回來，現在人家把你抓去打掉了是執法，生下來了動孩子就是犯法，所以生下了就不能把你怎麼樣，太不了是罰款。不管罰多少，也能保住孩子。」

黃桂勝沉痛的加重了語氣對劉冬亮和黃芳茹說：「你們這個時候回來，不是自投羅網、送入虎口嗎？不行，你們得馬上走。」

黃桂勝兩夫婦的話，使這個原本有幾分喜慶氣氛的家，頓時蒙蔽上一層濃濃的陰影，蒼天一片黑暗，大地沒有了一絲光彩。

「不，我不、、、、」黃芳茹不甘的叫道，身子無力的靠在沙發上，頭靠著牆上，兩行無奈的淚水，抗拒著、叫喊著、卻止不住委屈的流出來，闊別的家鄉，闊別的親人，誰願意剛重逢，剛見面，又要馬上離去？

何華華一見黃芳茹的樣子，憐惜、疼愛、辛酸、悲痛即時湧上了心頭，眼睛就澀澀的，淚水也忍不住流了出來，她騰出一隻手，擁住黃芳茹哽咽著說：「傻女，媽這麼久沒見你，剛見到你，難道會捨得你又要馬上走嗎？是沒辦法啊。」

「不至於馬上就要走吧？至少也要停留幾天吧？」劉枉全心存僥倖的說。

劉冬亮接著說：「是啊，我大哥和來鳳才第一天見面，也還不知怎麼樣呢，我們哪能就走呢。」

「那你們先走嘛，讓她留下來喲。」黃桂勝堅決的說。

「這、、、、、」劉枉全欲言又止。

「這、這什麼？」黃桂勝左手一抬，右手同時胸前一抱，手掌靠在左手彎上，用左手摳著鼻尖說：「反正嘛，我已把話挑明了，信不信由你們，反正嘛，我女兒生在你家的孩子也不跟我姓黃，哎吁，怎麼樣由你們呶。」

何華華一聽，就氣上來了，淚還淌著，嘴裡卻罵道：「死猴哥，都什麼時候了，還說風涼話，你有人性沒有？」

可是，細心的劉冬亮卻看到岳父兩眼早已紅潤，兩顆老淚在打轉，他們就一個兒子一個女兒，獨子獨女，他哪會不也心痛？老人一大把年紀了，還忍著淚強行說笑，劉冬亮不由得一陳心酸，也感到問題的嚴重性。他是個現代青年，支持計劃生育，可又砸不開「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世俗的枷鎖，太多太多的責任與義務，太多太多的無奈和不舍，使劉冬亮的心情猛然間感到無比的沉重和激慟，似萬重大石在磨礪，似千重巨浪在衝擊。

「好吧，」劉冬亮強迫自己鎮靜下來，緩緩的說，「等大哥他們今晚回來，看看他們怎麼樣，大家商議一下，我和芳茹明天一早就回廣西去，照今天早看來，大哥和來鳳是一見鍾情的，說得好的話就讓他們先訂婚，先結婚後戀愛的也未嘗不可。如果來鳳兩父女真的在這邊投資成功了，大哥也不用到廣西去呢。」

一家人，加上黃桂勝兩夫婦的參與，最後一致商定，同意和快速促成劉冬明和朱來鳳的這場婚姻，越快越好，劉冬亮夫妻明兒一早就動身回廣西。

在縣城的這一邊，朱來鳳乘坐著摩托車快要追上那拾荒女人了，只有十幾米的距離，朱來鳳便隔著人群叫道：「阿姨，阿姨，你等等、、、、」誰知連叫幾回，那女人一點反應都沒有，朱來鳳怕她又會消失在人群中，很是著急，司機便說道：「在廣東，叫阿姨可能人家會嫌你叫得太老，不理你，要叫大姐。」

「啊？」朱來鳳於是改口叫道：「大姐，大姐啊、、、、、」這時，摩托車已離那女人只幾米遠，眼看就要追上。

那拾荒的女人正用二齒鉤扛著一大半編織袋的廢品，同往常一樣走著，邊走邊尋找地面上有價值的廢棄物，突然聽到身後有人叫「打（大）劫（姐），打劫啊、、、、」不由得好奇的回頭來往後看，見到是朱來鳳叫著向自己追來，迷惑不解，又不禁害怕起來，猜想是否朱來鳳丟失了什麼東西賴到了自己頭上，卻萬萬沒有想到是她自己把「大姐」聽成了「打劫」。正納悶間，朱來鳳已到了跟前，摩托車的前輪也越過了她擋住去路。

朱來鳳叫道：「大姐、、、、」同時伸手觸及了拾荒女人的衣衫，想扯住她。

「我沒有打劫、、、、」拾荒女人本能地一掙，隨著身子的轉動，二齒鉤就慣性地划向摩托車司機，司機急忙躲避，一下慌張，車子「嘭」一聲倒在地上，車子的后架重重的壓著了朱來鳳的右腳，等到他們好不容易爬起來時，人群中，早已不見了拾荒女人的身影、、、、

朱來鳳捂著青一塊紫一塊的右腳，腳上的傷痛加上心中的酸痛，兩行委屈的淚水奪眶而出。

「我帶你上醫院去看看吧。」司機關心的說，接著自言自語道：「我今天又怎麼這麼倒霉」。跌著了人家，就得承擔責任給人醫治的。

朱來鳳鎮靜了下來，說：「上醫院貴呢，就帶我到藥店買點藥油搽算了，我也不想你花錢。」

司機暗喜，心想自己倒霉也幸運呢，心中不禁對朱來鳳產生了好感。在去藥店的路上，司機主動的和朱來鳳攀談。交談中朱來鳳得知，這司機是剛刑滿出獄不久的新人，不過在言談中，朱來鳳倒覺得這小夥子還不錯。

到了藥店，司機便買了瓶治跌打的藥液，讓朱來鳳在藥店的一張椅子上坐好，要當即為朱來鳳搽，這麼一個陌生人，朱來鳳當然不讓，說：「沒事，不要緊的，我自己來就行了，我休息一會自己搭車，你先走吧。」

「那好。」司機向店主借來一支筆，一張紙，在紙上「唰唰」的寫了幾下，將紙條遞給朱來鳳說：「這是我的名字和我的傳呼機號碼，你在外地也許不容易的，有什麼事或者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請呼我。」

這小子還挺講義氣呢，朱來風心道。她接過紙條，見上面寫著：朱東興，95958－17288260，朱來鳳看完，把紙條放進衣袋裡，點點頭，算是回答，司機出去了，上了車，回頭來又向朱來鳳打了個再見的手勢，便發動車子走了。當時朱來鳳萬萬沒有想到，這個朱東興，卻成了她特級損友，越幫越忙的把她往死亡線上推了一大把。

朱來鳳目送朱東興走了，便打開藥液瓶蓋，倒出一些藥液搽了搽，這時，一個年輕女子走進藥店來問店員道：「阿姨，有沒有高錳酸鉀？」

「當然有。」中年店員爽快的答道。

高錳酸鉀！這名字閃電般衝進了朱來鳳耳際。朱來鳳是個高中生，自然知道高錳酸鉀是遇水見紅的晶體，既是一種藥物，也是一種化學元素，縱使是遇到小小濕潤，便是使濕液象鮮血一樣紅。處女？見紅？朱來鳳恍然大悟，她特意買了一些高錳酸鉀，再買了一支十滴水，一拐一拐的出到藥店門口不遠，在街邊的一張石凳子坐下來，把十滴水倒掉，再小心翼翼的將高錳酸鉀裝進小瓶子里，看了看，緊緊地握在手心裡，心想，如果今晚或什麼時候劉冬明要行男女之事，就一定把這高錳酸鉀用上，好讓他相信自己是個地地道道的處女。她想到早上在山上時，劉冬明那堅挺的東西頂著了她的小肚子，以及他的動作，她不禁就笑了笑，心想，這猴急的劉冬明，也許今晚回去就會向她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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