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我是墳前的一棵樹

番外 我是墳前的一棵樹

我是一棵樹,一個生長了很多年的樹。

早就不記得是什麼時候開始有的意識,也不知道自己明明是一棵樹,可是為什麼能看到周圍的景色。

這裡是一個僻靜的地方,總是下雨,平時也很少有人來。

有一天,醒過來的時候,不遠處多了兩座墳。從那以後,總會有人過來祭拜。

這裡也熱鬧了很多。

又過了很久,大概是一個春去秋來吧。

在百米遠的地方,又多了一座墳。不知道埋的是誰,石碑上一個字都沒有,雜草叢生,也幾乎沒有人來祭拜。

這天,我又被人類的聲音吵醒了,有一個人跪在墳前哭。

而遠處那座孤零零的墳似乎被收拾過來,雜草都被清除乾淨了。

我還想要再睡,但是那人的哭聲實在太大了。

於是,將注意轉到他身上,耐著性子聽他在說什麼。

「夕涵姑姑。轉眼已經過去三年了,奴才這是第二次來看您。第一次,是送主子過來。」

孝成跪在墳前,低頭點著供奉的蠟燭。

他說到這裡,側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孤墳,聲音有些低:「主子從來沒有囑咐過身後事。不過,奴才想著,主子一定是想要葬在您的附近的。便自作主張,將主子的屍首運了過來。」

孝成回憶起之前的事情,神色有些暗淡。

他沒有想過,主子明明已經是權傾朝野了,卻會這樣決絕的方式離開。

在被燒毀的遺骸中找到主子的時候,主子幾乎是被燒碎了。

「本來是想葬在您的旁邊的。但是,突然想起來,主子生前便不讓您為難。死後也定然不想打擾您。」

孝成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將語氣放得平穩。

他拿出在鎮上買的紙錢,卷了幾張用蠟燭點了,再開口,聲音中都帶上了幾分哽咽:「您說,主子怎麼就那麼傻那?做盡了喜歡的事情,卻連一個字都不肯和您說。」

孝成低頭燒著紙錢,眼圈已經紅了。

「您一定不知道吧。主子原本該是世家公子來著。南宮世家找了主子好多次,千說萬說要給主子安排正常的聲音。」孝成看著燃燒的紙錢,眼睛熏得有些熱,「主子就是不肯走。別人都說,主子是眼皮子淺,捨不得宮中的富貴。但是奴才知道啊……」

孝成說著話,抬頭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扯著嘴角努力露出一個笑:「主子哪是捨不得那些啊……主子,是捨不得您啊!就怕束司公良善,護不住您。」

「三年前的那天晚上,主子本來沒給自己留生路的。主子知道,您和三皇子走得近,便假意投靠了平西王,就想著將計就計,給您謀一個錦繡前程。」

孝成擦了臉上的淚,卻還是掩飾不住哭腔。

他是真心疼主子啊!

做了這麼多,就是不讓夕涵姑姑知道。

「主子,甚至把自己的命都謀划進去了,就像給您掃清所有的障礙。卻萬萬沒想到造化弄人,死的竟是您與束司公。」

孝成頓了一下,又拿起一沓紙錢,慢慢卷了來燒。

「您許是不知道,那天晚上您死在主子面前,差點把主子逼瘋了。主子抱著您的屍首,跑遍了太醫院,就是不肯相信您已經死了。後來,所有的大夫都不肯過來了。主子就抱著您不撒手,三天三夜不肯睡覺、不肯吃東西。還說……」

孝成哽了一下,眼淚又落了下來。

「還說……您最是怕冷了,冬日時手也總是涼的。他要幫您暖一暖。等到您覺得暖和了,就一定會醒了。主子那時,大概是真的瘋了。一會兒說著,您餓了,要給您做飯。然後,跑去廚房做了您最喜歡的菜色,心神不寧地燙得滿手都是泡。」

「把菜都擺好了,抱著您做在桌前,看著菜一點點變涼。然後又說,一定是他做得不好吃,您不高興了,就把菜一盤盤倒了,又跑去做飯。」

「一會兒又說著,今天天氣很好,您一定想踢毽子了。主子說,一定是他最近毽子踢得不好了,您才不願意醒的。於是,冒著大雨,跑到院子里練了半宿。第二日便發起高熱來,一連病了半月。主子卻不願意喝葯。說您手涼,正好給您捂手。那段時間,主子做盡了荒唐事……奴才知道……主子當時是存了死志的」

孝成深吸一口氣,想起當時主子近乎癲狂的樣子,眼淚便更是止不住了,低聲開口道:「後來,有一天早上主子突然就醒了。終於將同意給您下葬了。可也是在那一天,主子改了名字,說他以後叫做束和。」

「所有人都覺得主子瘋了。奴才卻知道,這事一定和您有關係。主子查過您的過去,重華宮的夕涵是不通音律的,更不要說是擅古箏。除此以外,還有很多破綻。主子在查出異常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幫您遮掩。雖然同樣的事情,束司公也做過,但是終究是過於良善,做的不夠乾淨。」

孝成停下動作,抬頭看了一眼石碑上的名字,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也不知道,主子在下面能不能見著您。若是在見著了,求您陪主子多說幾句話吧!主子他啊,總是不說。但是您每次多和主子說一句話,主子就能高興小半天。」

「夕涵姑姑,您就對主子好點吧……」說到這裡,孝成已經是泣不成聲,「主子他……什麼都沒了……活到最後,就連名字都扔了……」

孝成趴在地上哭,他跟了安子這麼久,幾乎是眼睜睜地看著,主子為了夕涵姑姑,生生把自己折騰死。

然而,到死,主子也什麼都沒求。

他真的替主子不值!

孝成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良久情緒才漸漸穩定。

「夕涵姑姑,主子一生確實做了不少錯事,手下也染了不少的血。但是唯一的……」孝成吸了吸鼻子,將淚痕抹掉,語氣更加認真,「主子他把全部的溫情都給了您。主子這一輩子,無親無友,無父無母,無枝可依,無處可靠。前半生受盡了苦楚,後半生……」

他頓了了一下,扯了扯嘴角,聲音近乎呢喃:「後半生,自討苦吃。這一輩子啊,就喜歡這麼一個人,還是求而不得。」

孝成跪在墳前又念叨了好久,最後起身行了一禮,又給安子的墳填了把土,才轉身離開。

他剛走了不久,便見一個清秀的男子牽著一個孩子過來了。

「春兒,這便是主子。」

十三看了看夕涵墳前未燃盡的紙錢,皺了皺眉,卻還是先拉著孩子跪下了。

「主子?」

小姑娘大概十一二歲大,一雙眼睛水汪汪的,扎著一對羊角辮,格外可愛。

「嗯,來給主子上一柱香」

十三點了一柱香,遞到孩子手邊。

「好。」

喜兒很乖巧,雙手接過香,向著石碑行了一禮,才將香插在香爐里。

十三滿意地點點頭,笑著將她拉起,拍拍褲子上的土,開口道:「喜兒去玩吧。爹陪主子說會兒話。」

「好!」

喜兒揚起一個大大的小臉,點點頭,便去一邊溜達了。

「主子,奴才又來看您了。」

目送著喜兒走遠,十三才將視線轉到石碑上,他換了一個舒服些跪姿,聲音中也帶了些笑意,「一別也有三年了,您也不說來個信兒。奴才也只能來這兒,和您說說話。」

十三又轉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喜兒,頓了頓,才又開口道:「這是喜兒。是奴才剛收養的孩子。當時,奴才正要去花街送吃食,結果正看見這孩子從裡面跑出來。說來也是有緣,聽著那些人喚她喜兒,奴才一愣神,便將她買下來了。」

說到這裡,十三似乎想到了什麼,抿唇笑了:「主子,奴才的飯館如今開的很不錯那,手下也存了些,喜兒也挺聽話的。奴才想過來了,再過幾年,給喜兒找一個靠譜的婆家,日子就算是圓滿了。」

「對了,方七開了個布莊,他的對食……不對,應該叫做夫人的。他的夫人是個綉娘,便也跟著忙活,生意也算是紅火。他去年也領養了一個孩子,抱來的時候才滿月。一個小男孩,瞎了一隻眼,便被父母給拋棄了。方七正好從那條路過,就給撿回來了……」

十三絮絮叨叨地說了半天話,眼見著太陽西斜了,才拍拍身上的土,站起身來,叫著喜兒準備回來。

「我也想和主子說會兒話。行嗎,十三?」

喜兒卻不想走,仰著頭拽拽十三的衣袖,仰著笑臉要求道。

「沒大沒小,要叫爹!」

十三被她叫的黑了臉,神情嚴肅地戳了戳喜兒的額頭。但是對上她的清亮的眸子,又不忍心多加苛責。

他忘了和主子說,這孩子也有一條不聽話的,就是從來都不叫爹!連聲叔都不肯叫。

喜兒纏著說了兩句,十三還是同意了,走到遠處等著。

「主子,您知道我為什麼不叫他爹嗎?」

喜兒靠著石碑坐下來,從小包里拿出十三給準備的吃食,一面吃著,一面隨意地開口道。

「猜不到吧!」喜兒笑得眼睛眯眯,咬了兩口吃的,才又繼續道,「主子,你也不管他。明明歲數也不大,也非要給別人當爹。硬要算起來,也就比我大七歲啊!哪有這麼年輕的爹嘛!」

喜兒又拿出水壺喝看一口氣,似乎想到了什麼事情,露出一個小狐狸般的笑:「他也太沒想法了,現在不都流行童養媳嘛。明明這麼算,歲數還合適一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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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住我的小太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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