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 沙場
「鏘!」
磨得發亮的槍桿帶著被甩出來的大力,余尾發著細小的顫音,小頻率的震蕩著嗡嗡的顫抖之聲,擦著宋祖德耳際邊上,狠狠地插在了他的身後。
『噗嗤』
熟悉的穿透身體的悶哼聲在他身後響起。
宋祖德下意識地迴轉過頭,一臉驚疑不定的望著那個被狄白大力釘在地上,正打算舉著大刀,想要偷襲他的梁國人。
那一支長槍從梁兵的咽喉處狠狠地穿透了過去,連血液都還沒來得及淌出來,那梁兵就已經死透腔了。
宋祖德怔愣愣的望著狄白三兩步快速的跑過來,一臉兇狠之色的踩著那梁兵的大腿,一手拽著槍頭已經釘在地上的長槍,狠狠往外一拽,頓時,被長槍堵住的傷口瞬間噴出來一股子鮮血,朝著他淋頭淋臉就噴了滿面。
「......」
宋祖德完全是被狄白這個才十三歲少年,骨子裡那股與年歲不符的兇狠勁給嚇到了。
他獃獃的看著狄白,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鮮血,這才回過神。
正巧,對面忽然撲上來一個膀大腰圓,一臉橫肉的梁兵,宋祖德連一絲考慮都沒有,一腳就踹了出去,手中的大砍刀剛抬起來,身邊的狄白已經一個猛轉身,一槍捅了出去,直扎那人一個透心涼,圓睜著眼睛一命嗚呼。
「發什麼呆呢?!」
狄白冷冰冰的瞪了一眼宋祖德,眉頭攢著一瞬,恍惚之中,她忽然想到了第一次上戰場,被那個無名氏救下來的時候,他跟自己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你趴著幹什麼?!找死呢?!』
找死?!
狄白的雙眼突然猛地一紅,有些酸的發脹。
將長槍狠狠的扯出來,她也來不及說話,只是狼狽的一個轉身,心裡卻為了自己也有能救別人的時候而感到開心。
只要能救別的人,她也就不枉連續被兩個人救下來。
雖然那兩個人為了她救而分了神,早早地就丟掉了年輕的生命。
但是,她不會辜負那兩個人賜予她的新生命。
狄白一聲低吼聲,舉槍便再次沖了上去。
她突然發現自己躲在後面偷襲,居然做的如此得心應手,如魚得水。
宋祖德望著狄白上了戰場,就彷彿判若兩人的背影,他忍不住一個哆嗦,剛才,他居然被這死小子的眼神給嚇到了。
冷冰冰的。
尤其是剛才,他居然一槍就把那個梁兵的咽喉穿透,釘在地上?!
宋祖德一邊心不在焉的拿著砍刀殺著人,一邊沉思。
看來回去之後他得試試這小子的臂力到底變態到什麼程度了。
往常看他在校場上往胳膊上綁沙子袋跑步,練武,打拳,他還沒當一回事呢。
現在嘛......
宋祖德無意識的點點頭,看來這個方法確實很好啊,看那小子才多矮啊,還瘦,居然有一槍透腔的能力!
等回去了,他怎麼的也得把這個方法實施起來。
就是不知道,這個方法是誰想出來的。
被狄白這小矮子一刺激,有不少新兵不甘落後,雖然對於第一次殺人還是有點害怕,但是狄白都上去了,他們還能往後縮?!
以至於在後來的很多年以後,曾經的新兵都已經成了經驗豐富的老兵,甚至有的人都當上了將軍,撫軍,或是地方的守城。
當每每談到自己第一次持刀砍人的事情,他們無一例外,都是叫嚷著自己是被一個小個子刺激的。
那小矮子還沒他們一個頭高,殺人手法卻是利落的讓他們突然由心底里產生了一種望而生畏的錯覺。
鬼哭狼嚎的給自己壯壯膽子,眾餓狼『嗷嚎』著沖了出去。
雖然站在戰場上最開始的時候有點茫然,但只片刻后,他們就找到了心底最深處的狼性特性,殺起人來一點都不恐懼了。
本來晉國老兵對上明顯比他們多出一倍的梁兵,打的就很吃力,身邊相熟的同夥一個接一個的倒下,他們都殺紅眼睛了,正打算拼著同歸於盡也要弄死這些突然冒出來的梁兵,好把還不知道活沒活著的連將軍救回來。
突然,身後響起一陣『嘰哩哇啦』的亂叫聲,緊接著,一道亂七八糟的腳步聲凌亂的就沖了過來。
那群新兵雖然手法稚嫩,砍起人也有點下不去手,但是莫名的,那群老兵卻忽然濕了眼眶,手上砍人的力度猛地暴漲起來,一刀結果了面前一名梁兵。
......
「將軍,咱們的暗號,宋將軍能看見嗎?!」
連向祖的親兵跟著他身邊,一邊焦急地壓低聲音問道。
十天之前那場戰爭打的實在窩囊,不光狄九那些人沒救下來不說,就連他手下將領也都是折損了近一大半,圍追堵截的被逼著潛逃進了梁國境內。
這一路逃,一路打,他帶出來的那些人居然沒剩下多少,就連狄九也跟他分散了。
連向祖眉頭緊皺著,面色也是黑壓壓的,彷彿能滴出水一般。
也不知道狄九還活沒活著?!
若是狄老將軍知道他的小兒子戰死沙場,而自己沒護住他,那......
這心尖尖上的小兒子,就算他們知道沙場無眼,可隔閡還是會存在吧。
「將軍,將軍,你聽這是什麼聲音?!」
正當連向祖面色不虞的想著東西,身邊的親兵突然一聲大叫,指著遠處混亂的場面,驚訝的張大了嘴巴。
「將軍不對啊,我們明明打探好了,這一條路梁兵最少,怎麼才一天的時間,就多了這麼多支隊伍?!還打的不可開交?!」
連向祖本來就不好看的面色更加不好看了,他隱隱的回頭看了一眼自己身後的殘兵,心中有點堵得慌。
隊伍帶出去的時候有將近四千多人,回來的時候,卻是被人攆的跟只喪家犬一般只剩下八百多人。
自己的身上還被砍了幾道口子,深可見骨的,只草草包紮了一下,現在連動彈一下都疼得慌。
「......」
連向祖惡狠狠的咬了咬牙,他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般狼狽過,而這一切,都是拜梁國所賜。
梁國與晉國本來自古就是有深仇大恨,如今這一次一次的戰役,只不過是在仇恨之上,再添一筆罷了。
「打過去。」
連向祖雖然身上有傷,但是他不能活的如此窩囊,腦子只不過一轉,他便下了命令:「老子就不信了,一群蠻夷之人,還想越過我們正統的漢人騎在正上方呼風喚雨?!」
頓了頓,他一口唾沫吐在地上,手中的長刀就從劍鞘中拔了出來。
身上的傷口一動,就緩緩地往下淌血,他卻咬牙切齒,渾然不覺得怒吼一聲:「他媽的,除非老子死了,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否則,他們絕對不要想對我們指手畫腳。」
「眾將士聽令!殺!!!」
「是!!!」
「得令!!!」
回應他的是,身後那一群早就傷痕纍纍的傷兵,舉著手中的武器,他們怒吼著一夾馬肚子,朝著戰場撲了過去。
「此仇不報非君子!!!」
連向祖從腰間接下皮水壺,裡面裝的是他們在梁國潛逃時,從下面部落中搶來的烈酒。
擰開壺嘴,他猛地灌了一大口,咽肚,然後對著身上的口子狠狠一倒,巨疼,火辣辣的巨疼。
疼的他的麵皮直抽抽,嘴角也是不受控制的一個勁哆嗦。
望著遠處的戰場,他喃喃:「幹了這壺酒,來生還是中原人。」
沙場無眼,他抱了必死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