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兩兩相忘
容稷聞言,眉心一動。
他走上前來,盯著那碗清澈見底的茶水。
是要把這比作孟婆湯?
喝完之後,一乾二淨,兩相清明?
恍惚間,時光倒退,又回到五年前的那家悅己茶樓。
那個時候,她依欄而坐,品著薄茶,清麗脫俗,不染纖塵。
一個回眸,顛倒眾生,誤了多少子弟一生的痴夢。
那個時候,她還不是三品侍郎左游之這條認賊作父東廠走狗的女兒。
「你不喝?」容稷摸起微燙的青花瓷茶盅,微微一頓,既是兩兩相忘,她為何不飲?
鸞依搖頭:「你喝了是解脫。我喝了則是忘卻,我不能喝!」
容稷,你是我這輩子在我心裡烙下印記最深的那個人,於愛也好,於恨也罷,我都不能忘!
忘了,我的心就空了!
容稷看了她一眼,一言不發,低頭將那杯碧螺春一飲而盡。
「你受傷了?」
容稷手臂垂落,指甲的血跡沿著青花茶盅的紋理流淌下來,滴到了薑黃色桌布上,很快蜿蜒成了一朵血花。
鸞依抬手,目光上移,落到了容稷的手臂上。
銀色魚尾服被撕裂了一個洞,洞口不大,卻血跡斑斑。
看上去傷他的不是袖箭就是弩弓。
「不礙事!」
身為大名錦衣衛指揮使紀綱的身前的紅人,容稷這個千戶靠的並非運氣。
他身上的傷疤,細數下來可比他的年歲還要多的多。
「你的衣服都濕了,脫了吧,我幫你傷口上些葯。」鸞依看著容稷刺目的傷口,眼裡的從容少了幾許。
容稷不語,他不拒絕,就是默許。
鸞依上前幫他脫去那件濕答答的魚尾華服,裡面的潮濕的褻衣帖在了容稷的身上,透過薄薄的布帛,能看到他身軀上深淺不一的刀疤。
鸞依從柜子里取了一個做工簡單的實木小藥箱,取了一卷繃帶,金瘡葯跟木勺,一點一滴在容稷的傷口上布施一番。
容稷側頭,這麼近的距離,眼眸里即便是隔著酒氣,他依然能看清晰她的容顏。
她跟三年之前,並沒有太大的變化,要說,就是更加清瘦了,臉上的笑容沒有了。
「今天紀大人府邸出事了!混入了刺客......」
容稷眼也不眨的盯著鸞依。
她指尖上藥的動作微微一停,隨即又恢復了自如,沒有介面,看上去也不在意。
「你一點都不好奇?」
鸞依露出了一個薄笑:「我一個婦道人家,終日深居淺出,最大的樂事不過就是閑來無事綉上幾針,這種打打殺殺的事情,我關心它做什麼?」
「是嗎?」
忽然,端坐在椅子上的容稷忽然手臂一抬,一把捏住了鸞依的下巴,力氣之大,疼的她眼眸里登時騰起一團
水汽,手中的金瘡葯撒了一地。
「近日,京城之中亂黨猖獗,其中有一個叫緇衣門的組織更是猖狂至極,多次襲擊錦衣衛。前天南鎮司抓獲了一個亂黨,從他的證詞中看,你父親左游之脫不了干係!」
「你身為左家的庶女,你就一點都不知情?」
鸞依抬眼,迎上容稷那張稜角分明的臉龐,不卑不亢,面無表情:「你也說了我是庶出,賤如草芥。為了嫁給你,左家早已跟我恩斷義絕。他們做什麼,我又怎麼會知道。」
「這件事,非同小可!此事一旦查實,你們左家當誅十族!到時候我跟心兒都會收到牽連!」
原本以為,原本以為他在擔心自己,而心裡想到左右不過還是他的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