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人也是獸

第1章人也是獸

一場淅淅瀝瀝的小雨給炎炎夏日帶來難得的清涼，彩虹橫天，繞山而顯，仿若給那婀娜的群山穿上美麗羅衫，顯得更美，更秀，更靈，格外的生機盎然。

一個少年背著個藥箱出診歸來，手裡提著兩條血淋淋的物件，卻是騸馬後的下腳料。別看這東西說起來不雅，但料理好了卻是不錯的下酒菜。當然，這東西是登不得大雅之堂的，也不是什麼人都有機會享用到的，但作為一個獸醫，這些東西卻是再常見不過。

他叫徐剛，六歲上山，學藝十年。去年終於接了『老傢伙』的班，開始了行醫生涯。只不過，按著祖訓最開始他卻是不能給人看病的。所謂三年醫獸，三年醫心，使可醫人。

從一開始的膽戰心驚到現如今的從容不迫，十六歲的徐剛已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前後早已是雲泥之別，判若兩人，不可同日而語。

「今天居然弄了兩條，想必夠老傢伙下酒了……」徐剛心裡美滋滋的，一邊走，一邊哼唱起了小曲兒，腳步輕快如風，不知不覺運氣了輕身功夫。

眼看著穿過小鎮再行不遠就到家，卻不曾想斜刺里突然衝出一個男人，慌慌張張，跌跌撞撞，滿臉的淚水汗水，滿臉焦急之色。多虧徐剛身體靈便，速度雖然快，卻還不至於無法躲避。

「醫生，醫生，你是醫生，太好了，太好了，快，快跟我來。」男人一眼盯上了徐剛的藥箱，就好像溺水的人抓住一顆救命稻草。

「大哥，咋了？別急，別急，有啥事兒慢慢說。」徐剛被拉著跑，一邊跑一邊安慰。心中暗道：「看來今天是個好日子，又可以接一單生意。」

「生，生不出來。快，快點，晚了就來不及了。」

徐剛點頭道：「哦，原來是臨產……不急不急，從陣痛，羊水破，到出生，中間還是有一個不短的時間的，來得及。冷靜，冷靜……」

男人卻是焦急之色不減，一味的拉著徐剛急行。

不大一會兒，徐剛被男人拽著，一路小跑，衝進一家小院，還沒進屋，男人就扯著脖子大喊：「來了，來了，醫生來了。」

「你們家可真有愛心，居然在屋子裡接生。」徐剛笑著說道。

男人顯然沒明白徐剛是啥意思。生孩子不再屋裡，難道還在院子里不成？這啥醫生。

「快，快點，羊水已經破了，流血了，流了好多血。」隨著話語，一個老太太滿頭大汗的從屋裡出來，看到徐剛不由得一愣。這是醫生？也太年輕了。有沒有二十歲？他能接生？

「你是醫生？」

「是，我是醫生。」徐剛點頭。

「你，你接過生么？」

「接過，接過。自從接了師傅的班，所有活現在都是我干，接生的活也干過十幾次了。」徐剛臉色微紅，稍微有些不好意思，卻是很自信的說道。

「哦，那就好，那就好，趕緊進來吧。」

「恩」

老太太將男人拽到一邊道：「不是讓你去找李大夫的么？怎麼找來這麼個毛頭小子。」

「媽，李大夫去縣裡學習，要明天才能回來。」

「那不是還有劉嬸？她可是咱們村經驗最豐富的接生婆。」

「劉嬸昨天給孫二來媳婦接生，回來的時候不小心摔斷了腿，來不了……」男人哭喪著臉道：「好在碰到了這位小醫生，不然可怎麼辦啊。」

「行了，事到如今，也沒別的辦法……死馬當活馬醫吧。希望祖宗保佑，母子平安。」老太太臉色難看，一臉憂慮和無奈，口裡不斷念著阿彌陀佛。

屋內如今是一片忙碌，亂鬨哄的。看到徐剛進來，不由得都是一愣，徐剛同樣一愣，不就是接個生么？有什麼好看熱鬧的？不過下一刻，他卻是傻眼了。

眼前的情況，明顯和他想象的不一樣，根本就不是給什麼狗兒，豬兒接生，而是給人接生……給人接生啊……長這麼大，他連女人的身體都沒看過，好吧，畫報不算。

只見屋內一張大床上，一個孕婦臉色蒼白的躺在那裡，嘴裡發出無意識的痛苦呻吟，下身更是幾乎被鮮血染紅了。這哪裡是陣痛階段，那裡是破羊水階段，這分明是難產血崩的前兆啊，不是前兆，而是已經開始了。更為嚴重的是，孕婦年齡似乎有些偏大，接近四十的樣子，已經算是大齡孕婦，而且，是初胎……我勒個去，這應該早送醫院才對……

這不是坑人么？

再看屋內這些大媽級婦女，徐剛也反應過來，這些怕不是來看熱鬧幫忙的，而是村裡的接生婆。

徐剛只感覺腦袋嗡的一聲，整個人都暈暈乎乎的，臉已經成了紫豬肝。既有羞的，又有氣的。

這不是完人么？咱不帶這樣的。

徐剛真是服了，這一家人，真是……人都這樣了，居然還不急著往醫院送，這是心疼錢，還是與自己媳婦有仇啊。

「醫生，您看看，還需要什麼準備的？您儘管吩咐。」老太太從身後轉過來問道。

「呃，哦哦哦，還要，還要……」徐剛一看，接生用的東西準備的還真全，紗布，毛巾，溫開水……

「這，這個，我，我，不行，不行……」徐剛往後退了兩步道：「大娘，你們還是趕緊將人送醫院這樣不行，這，這是難產，處理不好，要出人命的，你們還是另找別人吧……」

「你不是醫生么？」

「是，我是醫生，可是……」

「你不是接生過么？」

「是，我是接生過，可是……」

「別可是了，喜娘現在很危險，哪有時間另外請醫生，更沒時間送醫院，你既然是醫生，還接生過，還怕啥？」

「可是，我……」很想說，我是獸醫，沒給人接過生，而且這還是難產，萬一出點意外，他下半輩子怕是沒好日子過了。可之說三個字，男人咕咚一聲居然給徐剛跪下。

「大夫，我求求你了，救救我媳婦，她，她真的快不行了。您是大夫，你不能見死不救啊。」

「我……」

你這是啥意思？你還賴上我了是咋滴？現在知道著急了，早幹什麼去了？

徐剛真的很想轉身就走，他想離開，沒人攔得住。可他更明白，如果他真的走了，那麼這個孕婦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肯定完了，就算送去醫院，也肯定沒救。

那可是一屍兩命……

「人，也是獸，萬事萬物，皆有經絡，皆可行針，皆可用藥……人，也是獸……憑師傅教的本事，救人自然不在話下，可是依著祖訓，我現在還不能給人看病……」

徐剛嘟囔著師傅，那個老色頭最喜歡說的一句話，深吸兩口氣，最終還是決定出手。

作為一個醫生，他不能為了明哲保身，因為一個祖訓而袖手旁觀。事急從權，列祖列宗原諒弟子則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