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鳥鳴
在晉王宮默許的態度下,消息傳播得很快。
三天後,晉王病重的消息傳遍晉國。
七天後,晉王病重的消息傳遍六國。
十天後,就連最偏僻的村落也開始討論晉王的身體狀況,津津樂道地猜測晉國是不是很快又要換王了。
……
傅戈與桃夭兒待在楚國的深林,在他們剛來的時候,傅戈就採買了大量的生活用品,所以一時半會兒也沒有出去的必要。
但是桃夭兒身為孕婦,某些時候,總會有些特殊的需要。
比如:
「嘔!」扶著床柱,桃夭兒捧著自己微圓的肚子,有些難受地捂住嘴,乾嘔著。
「你還好嗎?」
傅戈出門打獵,一回來就聽到屋子裡的動靜,當即,他扔下獵物,迅速破門而入。
「我,我——嘔!」
桃夭兒吐得頭暈噁心,見傅戈回來,抬頭看了他一眼,但是話還沒說完,另一股噁心的感覺又紛涌而至。
傅戈站在門口,在桃夭兒抬頭的剎那,注意到她的臉色不太好。
也許是因為太難受了,她的眼眶微紅,眼角處滲出了些許淚花,嘴唇也浸潤了水紅的色澤,看起來有種不自覺的誘惑。
但是她的臉色又是極蒼白的,於是在這種讓人引人犯罪的美中,平白添了許多楚楚可憐的意味。
傅戈望著這樣的桃夭兒,有那麼一瞬間,忘記了自己原本想要問什麼。
但是失神只有很短的時間,眼神微晃,傅戈定定神,快步走到桃夭兒身邊,扶起她的身子,放緩了聲音:
「孕吐怎麼這麼嚴重?待會我去煎一副葯,你喝了能感覺好點。」
說著,他從懷中掏出一張手帕,輕柔地擦了擦桃夭兒的唇。
桃夭兒雖然身體不適,面對傅戈如此殷勤的照顧,不知為什麼,卻覺得有些不自在。
這種不自在,並非那種面對心上人的害羞,而是一種……關係沒到那份上,卻接受了別人的好意,頗為不耐受的感覺。
「沒事,我好些了。」
桃夭兒忍住胃中翻江倒海的噁心,見傅戈垂眸凝視自己,尷尬地搶過他的手帕。
用力一抹嘴,接著她攥著傅戈的手帕,努力挺直背脊。
「老是吃藥,也不是個事,這種程度的孕吐很常見,要不你什麼時候去集市上給我帶點蜜餞果脯之類的東西,想必也能鎮住噁心。」
桃夭兒說著說著,自己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傅戈將自己救出來,已經廢了極大的心力,好不容易暫時安穩落戶,又是修房子,又是打傢具,一刻都不得清閑。
現在,自己又讓他去集市上買東西,是不是有點太麻煩人家了?
想到此,桃夭兒舔舔唇,臉上浮現出一絲為難。
傅戈沒注意到桃夭兒的異色,經她提醒,他這才意識到自己一直以來都忘了什麼。
是啊!
桃夭兒是孕婦,平日里吃得用的,總歸與之前不一樣,不說壓嘴的零食,還有些其他的東西,也要給她備起來。
山中多無趣,而距離桃夭兒生產還要好幾個月的時間,在這期間,總不能讓她就這麼乾等著。
除了買零嘴,倒是可以給她買些有趣的小玩意,讓她玩個盡興。
腦中開始列出一張計劃單,傅戈敲定主意后,很快便抬起頭,頗為愧疚地說:
「是我照顧不周,你想要的東西,今天我就出門給你帶回來!」
說著,他打橫抱起桃夭兒,將她放到床上,細心地蓋上被子。
做完這一切,傅戈伸手,在桃夭兒的脈搏上撫了一下,確認無礙后,不放心地又問了一遍:「我馬上就去買,除了你剛所說的東西,還有什麼要讓我帶的嗎?」
剛吐過,又被傅戈突然的動作嚇到,桃夭兒腦子有些轉不過彎,此時聽傅戈問她,一時間倒是想不出還有什麼需要的東西。
「我沒其他要的了……你現在就要去嗎?」
桃夭兒搖搖頭,有點遲疑地問道。
「嗯。你要是還不舒服,我就先陪你,等等再去,也是一樣的。」
傅戈以為桃夭兒想讓他留下來陪她,頓了頓,他試探著把手放在桃夭兒的頭頂上,輕輕摸了一下。
安撫之意,甚是明顯。
「我、我好多了,你去吧!」
沒料到傅戈竟然會做出這個親密的動作,桃夭兒感受到那一觸即分的力道,聲音都變得磕磕巴巴起來。
怎麼辦?
好不適應啊!
為什麼他突然摸她的頭?
為什麼?
傅戈盯著桃夭兒,見她有點緊張,還以為她是害羞了。
心神一松,他收回手,細心地為她蓋好被子,最後囑咐了一句:「我不在的時候,就好好待在屋子裡,無論誰來,都不要出門。」
桃夭兒將臉埋在被子里,露出一雙眼睛來,她輕輕點頭,沒有說話。
***
須臾,傅戈便到了集市。
街道上,還是那般景象,商鋪正常營業,進出酒樓的人絡繹不絕。
一路上,不時有走貨的走夫小販守著自己的臨時攤位,叫賣東西。
傅戈穿得樸素,走在路上,也沒人能把他與曾經的第一殺手聯繫起來,看起來,這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午後。
直奔賣零嘴的店鋪,傅戈把每樣零食都買了一份,最後裹成一個大包,拎在手裡沉甸甸的。
邁著不急不緩的步伐,他看似走得悠閑,實則很快出了這條街。
拐角處,是一處茶樓,傅戈掃了裡面的人一眼,腳步不停,就要經過——再過兩條街,就可以出城了。
但是順著風,某些隻言片語刮到傅戈耳邊,一下子讓傅戈停住腳步!
「晉王?」他低聲念叨著這個名字,眉頭悄悄皺了起來。
現在正是上午,還沒到飯點,更沒到下午,茶樓里的人不多,只有一桌人圍坐在一起,似乎是在敘舊。
「話說晉王此次重病,病得可真不輕,有人說,他的眼睛瞎掉了!」
「什麼?不至於吧?那可是晉國風姿最綽約的郎君了,怎麼會突然眼睛瞎掉了?」
「嘿嘿,這我哪裡知道?反正大家都這麼說,晉國也沒出來辯駁,想必也不是作假,哈哈!」
……
豎起耳朵,戈復拎著一個大包,在沒有人注意的時候藏身於茶樓的側面,面無表情地聽著裡面的人聲。
幾句話一過,傅戈就聽出了大概意思。
——姬十三病了?眼睛也瞎了?
雖然這個消息的真實性有待商榷,但是聽到姬十三被人形容得如此凄慘,不可避免的,傅戈心中還是暗自爽了一把。
要是他真的瞎掉了,桃夭兒還能看得上他這麼一個沒用的廢人么!
幾乎在這個念頭在腦海中浮現的同時,傅戈的呼吸陡然急促,眼中也放出了某種微光。
不過……要是這個消息是假的怎麼辦?
詭異的興奮過後,傅戈突然又有些懷疑,如果這是晉王放出的煙霧彈,那他豈不是白高興一場?
要不,趁著時間還早,去晉王宮走一趟?
但是桃夭兒一個人待在木屋裡,會不會有危險?
杵在原地,傅戈想到留在木屋裡的桃夭兒,神色糾結了一瞬。
……他已經在門上落鎖,而且他現在飛奔去晉國,也花不了兩個時辰。要不,還是去看看?
權衡了一下利弊,傅戈還是沒忍住胸中快溢出來的好奇心,片刻后,他把手裡的包裹藏在茶樓的房頂上,快步走出城門。
很快,一道黑色的影子便消失在人潮中。
***
桃夭兒留在木屋裡,平躺的姿勢讓她好過了不少。
雖然還時不時想要嘔吐,但是將身體放鬆,漸漸的,那股難受勁越來越小,直至消失不見。
身體的痛苦緩解了,桃夭兒把頭從被子里伸出來,這才有心情思考傅戈的事情。
傅戈對她很好。
生活上,即使沒有為她提供奢華的享受,但是身在這孤僻無人的地方,能做到衣食無憂,已經很好了。
更何況他見自己難受,想也不想地就要跑大老遠,為她買壓嘴的零食。
這種做法,以一個熟人的身份來看,傅戈做得很到位,很體貼。
但是他並不想當她的熟人,當她的朋友。
一個多月的相處,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他對她的心思。
而這,也給予了她越來越大的壓力。
人們都說懷胎十月,她現在一半的時間還沒到,就有些承受不住他的感情,要是真等到孩子出生,也許傅戈還會讓她的孩子喊他為父……
想到這個畫面,桃夭兒睜著眼,怔怔出神,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
正在她心煩氣躁的時候,外面突然傳來幾聲鳥叫。
「嘰嘰!嘰嘰!」
鳥鳴的出現,瞬間攪亂了她的思緒,同時也讓她的心情不可抑制地變差。
好吵啊!
大冬天的,哪來的鳥在這叫喚?
皺皺眉,桃夭兒伸手,想拉過被子蓋住頭,隔開那讓人煩躁的聲音。但是手剛抓住被子,她猛地停住——
是啊,冬天了,哪來的鳥?
這個念頭劃過,桃夭兒悚然一驚,全身都僵硬了。
在這裡住了一個多月,鳥鳴絕跡,走獸也不敢靠近這裡。所以……這鳥叫到底是哪來的?
思索中,外面不知何時,又安靜下來。
這個發現,讓桃夭兒一動不敢動,就連呼吸也放輕了。
安靜到寂靜的氣氛中,門口突然傳來幾聲敲門聲:
「請問,裡面的人是王后嗎?」
王后?桃夭兒不解其意,她僵著身子,沒敢動彈,也沒敢吱聲。「是這樣,在下是姬氏的暗衛,不知道您知不知道王上他……失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