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是憐意還是愛意
空洞的大堂里吹入寒意滿滿的夜風讓向煜打了個哆嗦,血紅的液體就濺在他臉上,溫熱,粘稠。手中沾滿鮮血的藤條驀地落地,他獃獃地看著陷入昏迷的郁靈汀,跌坐在地,這就是他想要的嗎?他不敢想,身體卻先發一步本能地抱著郁靈汀往外跑。
什麼叫大夫上門,什麼冷靜自持都被他拋之腦後。
一家,兩家……
他抱著郁靈汀在濱城一家又一家地拍著藥房的門,祈求讓她平安。
「滑胎才半月便又受寒又受打的,唉……」大夫把著脈,望向向煜的眼神已經變了意味。
滑胎……
向煜確定他沒有聽錯,他手足無措地一把抓住大夫的手,「她怎麼會懷孕?她怎麼會懷孕!」
大夫猛地被抓住受了一驚,但很快反應過來抽回自己的手,捋了把鬍子娓娓說道,「身為女子,又無頑疾,怎麼不會懷孕?只是這以後…怕是難了。」
不,不是這樣的!向煜搖著頭,他想問的不是這些,只是這一切都已經無所謂了,他看著臉色蒼白地躺在病床上的郁靈汀,那股時不時出現的心臟抽痛感再次襲來,他捂住自己的心臟,往後趔趄著倒入椅子中。
半個月前在乞靈山上發生的每一幕都浮現眼前,沒錯了,向煜眼神空洞,淚水毫無徵兆地沿著臉頰而下,他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害死了自己的親生骨肉!
「為什麼不是你!為什麼死的不是你!」郁靈汀當時的癲狂模樣再次出現,他當時說什麼來著?瘋子?現在看來,他才是瘋了的那個吧?
向煜臉上的悔恨滔天,老大夫嘆了口氣,世上痴男怨女莫過於誤會重重,他沒法插手別人的感情,只能盡職地將郁靈汀一項又一項的病症都告知向煜,只是這一條條在向煜心裡都不是簡單的病症,它們更像是指證,提醒著他,他曾對這個女人做出怎樣的殘忍舉動。
可一切於事無補,就如潑出去的水再也無法收回一樣,他給郁靈汀帶來的傷害也像是這般,永遠都修補不了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抱著郁靈汀回的府,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睜眼看著她直到天明,他是真的不喜歡她嗎?第一次,他捂著自己的心臟,對自己的內心發出質問。
床上的人嚶嚀著,向煜立即從萬般苦惱里抽回自己的神智,一把握住郁靈汀的手,探上她滾燙的額頭,「怎麼樣?身體還可以嗎?」
熱迷糊了的郁靈汀本能地靠近向煜這個身上還夾雜著外邊寒意的降溫器,只是辨清了聲線之後,她卻立刻睜開眼來。
「你……」聲線因為發燒而嘶啞,眼睛里也充滿著血絲,但就算是這樣,她還是拼儘力氣從向煜身邊逃走,直到緊緊貼住了牆壁才放下防備。
向煜的心被她的舉動傷到,他伸了伸手,看到郁靈汀更加害怕的樣子只能無力垂下,抽了回來。
「你……怎麼樣了?」他關懷道。
只是郁靈汀圓睜雙眼,秀眉緊蹙,一點都不想領情,這算是什麼?良心發現還是說終於不被豬油蒙了心,發現真相了?
「我…我不知道你滑胎了。」向煜小心翼翼地措辭,只是才說完著半句就被郁靈汀的失笑打斷。
「不勞向少爺費心了。」她就知道,向煜怎麼會良心發現,不過是因為孩子的緣故起了憐意而已。這份憐意,來的太遲,來的太晚,「向少爺還請走吧,廟小不容大佛。」
郁靈汀閉上眼,臉上已經是無悲無喜的平靜和無謂,讓向煜心中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