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韓氏子默
「啊————!!」
「公子!」門砰地一聲被踹了開來,竹簾跟著被狠狠扯掉。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亦寒難得變色的俊臉,一身凌厲的殺氣讓房中溫度陡然下降,「公子你沒事……」
一秒鐘后,他的臉由驚慌變為震驚。
兩秒鐘后,他的臉由震驚轉為獃滯。
五秒鐘后,他尷尬萬分地把目光移往別處,小麥色的皮膚上隱隱透出紅暈,本是惜話如金的性子,此刻卻結巴了半天吐不出一句話:「公子你……你怎麼會是個……」
我拽著掩不住身體玲瓏曲線的單薄裡衣,抬頭看向亦寒,一臉的驚詫:「亦寒,你和雲顏為什麼不告訴我,他……我……是個女的?!」
「臨宇——」不遠處傳來雲顏驚慌急切的喊聲,她氣喘吁吁地跑進門,看到破敗竹簾后凌亂的情景時,頓時傻眼了。
不過,也只不足一息,她迅速關上身後的門,狠瞪了我一眼,罵道:「還不快把衣服穿上?」
媽媽啊!好凶,我羞紅了臉慌忙轉身胡亂扯了件外袍披上裹緊,才轉過身去。
此時,亦寒已經恢復了面色,微低了頭,靜靜站在原地。
雲顏看看我,又看看他,半晌,嘆了口氣,道:「亦寒,既然被你發現了。那麼,我們就把話攤開來說吧。」
亦寒抬起了頭,漆黑的眸子波瀾不驚,看著雲顏,淡淡道:「夫人請說。」
雲顏點了點頭道:「臨宇本就是女子,可是她的才華,她的能力,若只做女子實在太浪費了,這點我想你們三個比任何人都清楚。」
亦寒眼中墨綠色的光一閃,垂眸道:「夫人說得極是,公子的能力,若不能一展所長,委實可惜。」
「所以,我便依著他自己的意思,從小將她化妝成男子。」
「化妝的?!」我愕然地摸了摸自己的喉結,居然……真的是假的,「這也太厲害了!」
雲顏白了我一眼,道:「你以為我是誰,神醫楚非凡和毒仙何敏君的女兒,區區一個易容術,如何難得倒我?」
我惶惶然點頭,端起桌邊的茶喝了壓驚,心道:少問少錯!少問少錯!雲顏好像當真很火的樣子。
雲顏不再理我,望向風亦寒,冷聲道:「如今你既然發現了臨宇的女子身份。就該知道,女子考科舉,甚至入朝為官,無論哪一項都是足以誅她九族的。你知道該怎麼做嗎?」
風亦寒面色不變,微低了頭,道:「不管是男是女,公子永遠是公子,屬下永遠是屬下。」
雲顏滿意地點了點頭,忽然詭異一笑道:「不過,你剛剛應該是看到臨宇的身體了吧!」
我差點被水嗆到,抬頭看到風亦寒臉上也掛起了幾分不自然,垂首不語。
「既然如此,你便應該要負責。」
風亦寒有些愕然地抬起頭來,道:「如何負責?」
雲顏取扇掩唇一笑道:「自然是娶她為妻了!」
「噗——咳咳……」我嗆得滿面通紅,雲顏強忍住笑,橫過手來替我順氣。目光卻灼灼地盯在臉現紅暈的風亦寒身上。
片刻后,風亦寒的臉容恢復了平靜,面色淡漠冰冷地道:「夫人說笑了。」說完轉身便走了出去。徒留看著我笑得一臉詭異的雲顏。
「姑奶奶,你就先出去吧!」我忙把她往外推,恨恨道,「我還沒洗澡呢!明知我失憶,這種事情也不早告訴我!」
雲顏咳了兩聲,粉頰紅潤,說不出的動人:「我說親愛的夫君,有誰會連自己是男是女也搞不清呢?不過也罷,好歹為夫君找了個好歸宿。」
我追著要打,雲顏拿扇半掩著面,逃了出去,在經過門外風亦寒面前時深深看了一眼,滿意地看到他冰冷的面色再也掛不住,才嘻笑著離去。
我重重地甩上門,心裡罵著幾句平日不會罵的髒話,恨恨地轉過身去。猛見一個輕輕漂浮在離地十厘米左右,長發及腰,頭戴書生帽的白衣男子,正好奇地打量著這屋子四周,隨後呈現棕色的半透明雙眸,落在我身上。
「啊————!!」我發出了來到這個世界后的第二聲慘絕人寰的尖叫。
一如所料,亦寒又沖了進來,憂心地道:「公子,怎麼了?」
打開的門帶進一陣陣涼風,吹得那空中的男子飄來盪去,我的目光跟著他緩緩上移。舉起發抖的手指,哆嗦地問道:「亦……亦寒,那……那是什麼?」
「公子說得是哪裡?」亦寒一把扶住我幾乎要癱軟的身子,抬頭看向我指的上空,疑惑道。
「那……那裡啊!」我駭然地將臉撇過去,大喊道。
「你看得見我?」一個悅耳溫潤,卻帶著雙重回音的聲音猛然傳入我耳中。
我慘白了面色,全身發抖地窩在亦寒懷中,抬頭看去。
只見那男子白皙透明的臉上露出了狂喜,語聲也激動了起來:「你果然看得見我!」
「啊——!!鬼!鬼啊!」我一個轉身,全身都掛在了亦寒身上,渾身嚇得冰涼,不住發抖大喊。
「公子!公子!」亦寒的聲音再不復原來的冰冷,憂心道,「屬下去找夫人,公子……」
「不!不要走!」我緊緊抱住他脖子,半分不肯鬆開,聲音幾乎帶了哭腔,「我怕……我怕鬼。」
「我不是鬼。」那個聲音已經平穩了下來,帶著點無奈道,「我是一抹來自九重天外的孤魂。我不會傷害你的,我也沒能力傷害你!」
鬼……鬼才信你的話!我像八爪魚一樣牢牢掛在一臉無奈的亦寒身上,心裡憤憤地想著。
「在下真的沒有騙你。我叫韓非,字子默,是金耀國嘉和十三年的狀元,因全家遭人陷害冤死獄中,魂魄不散,是以一直遊離在九重天外。誰知今日忽然有一道紫色的光籠罩住了我,等回過神來時,在下已經在小姐的房中了。還請小姐一定要相信在下。」
「真……真的?」我身子還是緊貼在亦寒懷中,回過頭去顫聲問道,目光卻打著轉,只敢移一半到他身上,「那為何亦寒看不見你。」
「公子!公子!」亦寒看我越來越奇怪,不由急道,「公子你在說什麼?」
「我也不知他為何看不見在下,但依我剛剛觀察所見,小姐能看見我,應該是因為手上的那串水鏈。」
「水鏈?」我好奇地抬手看去,不由驚叫道,「這不是我現代的水晶手鏈嗎?怎麼會在這裡?!」
「小姐,」那鬼……孤魂溫雅的聲音又傳了過來,「不如請你的朋友先出去,在下也好與小姐詳說一番。」
「我……我憑什麼相信你?」我在心裡憤憤道,抓著亦寒的手卻絲毫不松。
那飄在空中的子默溫潤一笑道:「無論信或不信,小姐難道不想知道回去自己世界的方法嗎?」
我猛地瞪大了眼,完全忘記了害怕,定定地望著他。他卻只淡笑不語,眼光溫潤清澈,絲毫不怕我的探究。
我深吸了一口氣,道:「亦寒,我想我剛剛可能是腦袋太疼,出現幻覺了,洗個澡就沒事了。」
亦寒嘆了口氣放開我道:「公子總是會做出些出人意表的事情。」
我嘴角抽了抽,是……是嗎?原來這身體的原主人根本就是個不正常……呸呸!所以,他們才會對我的奇怪舉動,一無所覺。
「屬下就在外面。」亦寒退開一步,淡淡道,「有什麼事,公子可以叫屬下,無需……咳,再驚叫。屬下先告退了。」
我抽著嘴角轉回身來,看到某鬼正一臉偷笑的表情,不由悻悻道:「笑什麼笑?還……」
「小姐無須將話講出口,只要小姐心裡想著是與在下說話,在下便能聽得見。」
「那敢情好。」話一出口,我就醒起要用腹語,忙閉了口,道:『子默,你說你是金耀國嘉和十三年的狀元,嘉和十三年究竟是什麼時候?』
子默浮在空中雙手負后,眼望著一副清秀卻又不失剛勁的字畫,道:「如果在下估計不錯的話,應該是在離現在一百五十幾年之後。」
『啊?!』我愕然地隨著他目光望去,赫然發現那幅畫的題款處寫著:金耀國天應五年臨宇字。
『你怎知我不是臨宇?』
子默一笑道:「我可不知小姐是否臨宇,只是,在我被那道光卷下九重天的時候,看到一抹與我一般來自九重天外的靈魂,以比我更快的速度墜落,最後附在這具身體上。所以我猜,小姐若非與我一般也是孤魂,否則就是來自另一個世界。如此一來,小姐剛剛看到在下的表現,便說明了一切。」
我挑了挑眉,『你說你知道如何使我回去的方法?』
子默自傲地點了點頭,飄到我面前,懸空地盤腿在椅子上坐了下來,看得我目瞪口呆后,才道:「我在九重天外孤獨漂泊了一百五十年之久,自然知曉了很多人理之外的事情。剛剛在小姐……咳,忙亂的時候,在下已經進入小姐手上的水鏈中查看了究竟,發現裡面是一個威力極為強大,無有窮盡的八卦陣,只要旋轉連接八卦陣的按鈕,就能啟動時間樞紐,吸走你的魂魄,將你送到另一個水鏈所在的時空。」
『這麼說,我只要現在啟動……就能……』
子默薄薄的透明的嘴角勾起笑容:「不行!所謂的旋轉並非真的轉動水鏈,而是啟動能源。而能源的啟動必須有媒介,在下到現在仍不知這媒介是什麼,所以小姐只能等待和尋找,這媒介出現的時刻。」
我頹然垮下了臉,鬱悶地道:『害我白高興一場。對了子默,別再自稱在下,也別再小姐小姐的叫我了,酸不酸啊!我叫林伽藍,你可以叫我伽藍,也可以叫我藍藍。』
只要別象那個混蛋一樣叫我笨女人和臭丫頭都好。徐冽是不是已經發現我消失了呢?他會擔心我嗎?還是……鬆一口氣。
「不,你在那個世界的身體並不會消失!」子默的聲音忽然傳入耳中,「只會陷入昏迷,外表看來與睡著了並無區別。而且,這個世界與你原來世界的時間並不同步,誰快誰慢,倒是很難說清楚。」
『你不要老偷聽我心裡的話!』我憤憤地瞪著他,『知不知道什麼是**權啊!』
子默聳了聳肩,眼裡露出溫潤的笑意:「以後不想我出現,可以轉動你的水鏈,將我封印在裡面,這樣就不用擔心你的心思被我猜到了。」
『你……你不能飄走嗎?』我愕然看著他,『跟在我身邊有什麼意思,我遲早要離開的。』
子默緩緩飄起身來,道:「第一,並非我不想離開,而是你手中水鏈的磁場將我吸引住了;第二,我剛剛聽了很多這個臨宇的事迹,覺得也只有借他的身份,才能完成我多年來得理想。」
『什……什麼理想?』
子默棕色的眼眸忽明忽暗,明明是透明乾淨的,我卻只覺深邃如吞噬人的寒潭,根本看不清內里的真相。只見他嘴角微勾,扯出個極為淡淡的冷笑,聲音卻仍是悠然:「統一伊修大陸,救黎民於水火,讓他們過上真正安寧的生活。」
我怔怔地看了他半晌,忽然低下頭頹然腹語:『你們的志向都好偉大啊!只可惜,我不是秦臨宇,而是沒用的林伽藍,什麼忙也幫不上你!』
「不!你可以的!」子默忽然一個影閃飄到我面前,雙眼牢牢盯著我,像在催眠一般,沉聲道,「我會教你,我會幫你,在你離開以前,我會讓你在金耀國的朝堂上象臨宇一樣綻放光彩。」
頓了頓,他臉上浮起了深沉的哀傷:「一個人的漂泊太孤單太寂寞了,所以,發現可以與你對話的那一刻,我才會如此激動。可是,這個強烈到束縛住我靈魂的願望不達成,你一旦離開,我就會再度漂浮到九重天外,或是封印在某個容器中,永遠無法消散重生。伽藍,求求你,就算是幫幫我,替我完成我的理想,好嗎?」
看著這張明明不過二十歲上下,卻白皙得透明,歷經滄桑的臉,我彷彿被那雙棕色的眼眸吸了進去,整個人浸泡在寒潭中,卻不覺冷。
我長嘆了一口氣,點頭,『好吧,在我離開前,儘力而為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