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縱論天下
我埋了頭往什麼非園的方向走,手不時捂住嘴打著哈欠,忽然眼前青色光影一閃,亦寒已經擋在了我面前。
我驚魂未定地看著他淡漠的俊臉,心道:這……這傢伙的速度怎麼比子默這個鬼還快啊?
亦寒單手負后,微一欠身道:「公子,馬車已經等在宮門外了,我們今日回赤宇樓。」
「赤宇樓?」我愕然道,「那是什麼地方?」
亦寒抬頭看了我一眼,純黑的雙眸中掠過一道墨綠色的光芒,淡淡道:「公子不記得前事不清楚也不奇怪。赤宇樓是皇上賜給公子的府邸,也是公子真正的產業。這幾日公子所住的洛非園,則是皇上由原來的書房甘霖宮改造的,為的是方便公子在宮中處理政事過度操勞后,有歇息之處。」
「哦!」原來是這樣。我暗自咋舌,於是跟著亦寒往西南方向走去,心中卻道:這臨宇當真好氣派啊!皇帝對她何止信任,簡直已經到了盲目依賴的地步了。可是,如此權傾朝野,當真沒關係嗎?
很是方便地出了宮門,又跳上一輛略顯簡陋的馬車。馬車很小,頂多只容三個人坐下,亦寒說因為自家的馬車只駕來了一輛,又先載了雲顏她們回去了,是以只好委屈我乘坐這輛臨時租來的。
我和亦寒兩人坐在狹窄的空間中,他冷顏不語,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抬頭看看子默,盤膝漂浮在空中,閉目而坐,不知是在沉思還是在睡覺。
唉!這氣氛當真好尷尬啊!
馬車猛地一個顛簸,而我此刻正神遊太虛,一個沒抓穩,就嘩地一下向前趔趄而去。
冰涼的氣息頓時籠罩了我,一雙手扶在我的手臂上,淡漠卻夾雜著几絲關切的聲音傳入耳中:「公子,沒事吧?」
「沒……沒事。」我驚魂未定地反手扶住他手臂直起身來,他鬆開手,我正待起身,誰知馬車又一陣劇烈地顛簸。我剛抓住他的衣袖一下子滑脫,再度往他身上傾倒過去。
幾乎是條件反射地,亦寒的手一把扶住我,我的腦袋撞到他胸前,跟個鐵板似的,痛得我齜牙咧嘴。忽然,馬車中的氣氛變得詭異起來,我們兩個一動不動地保持著這個姿勢。
亦寒的手,因為被我反手扶住,而無法再抓住我的手臂,只能托住我的腰。可是,忙亂中,他的手托高了幾分,在那曖昧與否的邊緣,僵硬不動。
雖然穿著東暖夏涼緊身防箭的金絲馬甲,可是全身還是起了陣疙瘩。我的臉還埋在他胸前,整個番茄似的熟透了,半晌連一個動作也做不出來。
「你們要保持這種姿勢到家為止嗎?」子默調笑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我豁然驚醒,還沒待起身,亦寒已然鬆開手,攬住我的腰將我半抱起來,正待說話,誰知……誰知那馬車!該死的到底是誰租的這種沒有一點平衡性的馬車?
我剛直起身,還沒站穩,馬車向亦寒的方向一個劇烈的傾晃,亦寒半蹲的姿勢尚且紋絲不動,反而我啊地大叫了一聲,向他撲跌過去。
亦寒純黑的瞳眸中終於閃過一絲慌亂,伸手想扶住我,卻因為那巨大的衝力將我抱了個滿懷。
「呼——」我們兩個半躺在座位上,亦寒被我壓在身下,驚魂未定地喘息。
顛簸前進的馬車中,只余我們兩個的喘息聲,攬在我腰間的手由冷而熱,由松而緊。我睜開眼,對上了那雙墨綠光芒閃爍的眼眸,驚詫、不知所措和各種複雜的情緒在其中一一閃過。
我的唇貼著一片涼涼的東西,微微的顫抖,似粘似分的麻癢,我忍不住伸出舌頭想緩解這種麻癢的感覺,卻不曾想舔到了……他的唇角。
亦寒摟住我猛地直起身來,雙手豁然放開,垂首道:「屬下……屬下去外面趕馬!」
說完,根本不等我阻攔,一個人影閃爍,已然掀起布簾,躍到了外面。
我拍了拍滾燙的面頰,又用手指擦了擦到此刻仍覺麻癢的嘴唇,閉目靠在馬車壁上。
赤宇樓比我想象地要雅緻樸素得多,外表看來幾乎與一般富家的宅邸沒什麼區別。可是一踏進大門,我就呆了。
裡面赫然是一個古代園林的真實版,有假山,有各種各樣的樹木,有亭台樓閣,有花有鳥,還有一條潺潺流動的活水小溪。我踏著溪邊的鵝卵石,在亦寒帶領下往園林深處走去。
路上不時會出現幾個丫鬟僕人一臉欣然地向我行禮,喚我「公子」。我渾渾噩噩地行禮,一路都只顧著欣賞彷彿返璞歸真般的自然景色,人都沒記清長什麼樣,彎來折去的路,就更一無所知了。
「公子,這裡是你的書房。」亦寒輕輕退開擦的一塵不染的木門,裡面豁然是一間書房,布置樸素清幽,屋子左側是一大排或新或舊的裝訂書籍,書架右側垂了張竹簾,裡面估計是臨宇休息的卧室。
「隔壁是你和夫人……休息的寢室。」亦寒嘴角微揚了揚,「屬下就在門外,公子有事可以喚屬下進來。」
「亦寒。」我叫住正要出去的他,緊盯著他淡漠平靜彷彿沒有一絲情緒波動的純黑眸子,奇道,「你為什麼要做我的護衛呢?每天只是站在角落守著一個人,什麼都不能做,什麼理想也不能實現,不會無聊嗎?」
亦寒眼中墨綠色的光芒又是一閃,臉上冷峻的線條微微柔和了幾分,聲音清清冷冷卻泛著點點漣漪:「公子有什麼記不起來的,可以問屬下。」
啊?這是什麼風馬牛不相及的回答啊?還未等我開口詢問,亦寒已經淡淡補充了一句:「公子以前就如此問過屬下了。」
「咳……是……是嗎?」我尷尬地笑笑,避過他似笑非笑的目光,坐到案幾前,很是大無畏地甩手道,「我要辦公了,你出去吧。」
門吱嘎一聲關了起來,我聽到半空中傳來一聲低低的嘲笑,不由惱怒地瞪了那隻鬼一眼:『笑什麼笑,我怎麼知道臨宇會問他什麼問題!』
子默也不惱,飄飄蕩蕩到了我面前,嘴角含笑道:「我現在倒是越來越好奇,第一個被稱為伊修愛爾女神之子——赤非的……女子,究竟是怎生一個人物。」
「赤非?」我愕然脫口,這才醒起不該發出聲來,忙腹語道,『子默,你說的伊修愛爾女神,可是這裡人人都崇拜的,那什麼西神殿里的女神?』
子默看著我,嘴角抽了抽,好半晌才平靜下來,平淡卻不容抗拒地道:「今晚不許回你的世界去,我要將這個世界的背景局勢一一教授於你。」
『我不要!』我大怒,死瞪著他,『我要回去,我要見徐冽!』
子默眉頭一皺,不耐地道:「總是徐冽徐冽的,他究竟是什麼人?」
『他是我丈夫!』想法一成,老臉頓時紅了大半,低頭斂目垂眉,『雖然只是名義上的,雖然……只是我單戀他。』
屋子裡靜靜的,只余我自己的呼吸聲,良久,我聽子默嘆了口氣:「伽藍,我不知道你生活的是怎樣一個世界。但在這裡,你一定要記住,除非你不是秦臨宇,否則,絕不能存有一點點這般天真的念頭。」
我懵懵懂懂地抬起頭來,一臉疑惑:『子默,你在說什麼啊?我何時存過天真的念頭了?』
子默秀氣如遠山般的眉輕輕皺起,半透明的棕色眼眸在空中凝結著似愧疚似憐惜的微光,緩聲道:「伽藍,臨宇是個男子。他選的這條路,是沒有任何愛人和被愛的權利的。」
「你胡說!任何人都有權利愛和被愛,你憑什麼……」
門砰地一聲被推了開來,亦寒一臉驚異地看著我,沉聲道:「公子,怎麼了?」清冷的氣息在房中輕輕蔓延。
一瞬間,我莫名其妙的怒火便被澆了個通透,有些奇怪,就算是同情臨宇,我的反應也太過激烈了。深吸一口氣,我正待說沒事,子默卻突然開口了。
「讓他進來,順便仔細詢問他天下局勢,無論是朝堂還是江湖,何時弄清了,何時我就准你回去原來的世界。」
我怒,死瞪著半空:『我憑什麼要聽你的?!』
子默欠扁地溫和一笑,聲音說不出的悅耳溫潤:「你想找的那個人,必然已經存在於這個世界,沒有我,你找得到嗎?」
混蛋!我在心裡大罵,卻又無可奈何,不由憤憤地沖前兩步將有些愕然的亦寒一把扯進屋中,低吼道:「今晚不許走!」
我忽然發現房間里過於安靜了,亦寒的臉上隱隱有著尷尬和不知所措,本是漆黑的眼眸,墨綠的光澤忽明忽暗,真是奇怪。
我胡亂地擺著手,臉都紅到脖子根了:「我……我的意思是,我想問你一些問題。你……你別想歪了。」
亦寒眼中的笑意一閃而逝,順著我的手勢在案几旁坐下來:「公子,請隨意問吧。」
我訕訕地坐了下來,耳中聽著子默的敘說,隨即轉述:「除了金耀,如今伊修大陸上究竟還有多少個國家?實力如何?」伊修大陸?我暗道,原來這裡叫伊修大陸。
「公子,伊修大陸上共有五國一島。五國依大到小分別是金耀、火翎、風吟、水霧和薺木,而島國名為出雲,是天和大陸上唯一不信奉伊修愛爾女神的國家。」
「金耀國地處伊修大陸的中心地段,西接水霧,東臨風吟。本就與火翎同為伊修霸主,在公子你輔佐皇上登基后,更是迅速擴張,如今連火翎也要弱上金耀一籌。」
「金耀多出鐵礦,地廣人多,兵源充足。火翎卻是土地肥沃,物產豐饒,人民富庶。金耀有謙和仁厚禮賢下士的楊毅執政,火翎也有神秘莫測的年輕帝王君無痕當權。但金耀與火翎的生死存亡卻均非掌握在這兩人手裡。」
說到這裡,亦寒停了下來,本是微微垂下的眼瞼倏然抬起,淡淡地望著我續道:「公子若仍有記憶,就必然會知道,火翎國年僅二十四歲的帝師,火楓飄盡雪影現的白衣太傅——柳岑楓。在火翎國,上至群臣下至百姓,都可由他一言決生死。若說君無痕是帝王,那麼柳岑楓便是火翎國的暗主。」
我怔怔地聽著亦寒不抑不揚清冷卻條理清晰的講話,總覺得很奇怪,他明明該是個冷顏少語的人。可是此刻聽他細細說來,卻絲毫不覺突兀。
「那個騙公子前去水霧國的范重,就是柳岑楓的門生之一。」
亦寒略帶寒意的話淡淡地吐出口,我心中一驚,慌忙扯回自己神遊的思緒,靜心聆聽。
「風吟國實力遜於金耀和火翎,卻與出雲島國關係密切,是以擅長水戰,公子和皇上以前就在水戰上吃過他們的虧。風吟的皇上卓勝朝年過六旬,體力日弱。太子卓清敦厚善良有餘,智計謀略不足,風吟國的朝政卻大半是落在一個女子和一個孩子手上。」
「女子和孩子?」
亦寒點了點頭:「此女名喚木雙雙,乃前宰相木成英之女,也是未來的太子妃。而那個孩子名喚秦歸……」說道這裡,亦寒唇角微勾,露出個似笑非笑的表情,「這個人,公子以後就會知道了。剩下的水霧國地處火翎和金耀交界處,常年飽受戰亂之苦,民不聊生……」
後面的話我沒聽清楚,抬頭望向了含著笑容卻難掩憂傷的子默,長嘆了口氣。
「亦寒,你是金耀國的子民嗎?」我忽然問道。
亦寒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回公子的話,屬下是水霧國人。」——
古代的開頭請大家做好心理準備,真的會很繞……很複雜……還有就是極大的伏筆。那啥,多多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