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神女雙雙
睡得迷迷糊糊間感覺有人像要把我搖散架了一般甩我,然後那聲音像個高音喇叭。
我啊啊地大叫了幾聲,睜開眼,對上雲顏似笑非笑的臉。
「雲顏,你幹嘛啊!」我怒罵道。
雲顏柳眉一皺,嬌顏含怒道:「幹嘛?!你不知道今天要出發去湘西嗎?睡到現在,大軍都已經整軍待發了,就差你丞相督軍一人。」
「今天?」我抓了抓彷彿塞了漿糊的頭,迷茫道,「我以為還要過好久呢!」
雲顏白了我一眼,對著外面叫道:「玲瓏,取你家公子的御賜軟金甲和文士衫來。」
「是。」門外傳來玲瓏忍笑的悅耳聲音。
我任命地被雲顏提著衣領洗漱更衣,瞧著外面還只是五更的天氣,便自覺命苦。
雲顏滿意一笑往門外走去,走到門口時卻忽地停了下來,沒有回頭只用低低地聲音道:「臨宇,小心你身邊的人。我只怕,他已開始容不下你了……」
「什麼?」我愕然抬頭,卻發現雲顏早已走遠。抬頭看看子默,他只是幽幽冷笑。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愚笨,我忍不住頹然地長嘆了口氣。
『子默,這督軍到底是做什麼的啊?』我一邊穿衣,一邊用腹語問浮在空中的子默。
「督軍是自百年前穆嘉帝國最後一代帝王設定的一個官職,他所代表的是戰場上的皇權。督軍雖無直接指揮大軍的權利,卻有監督所有士兵和將領的權利。尤其,在危急時刻,督軍甚至可以越權直接指揮軍隊。」
『哦!』我點了點頭,又有些擔憂,『子默,你是文官,可懂行軍打仗的事情?若不然,我去向皇上辭了這個職位?』
子默失笑道:「你以為聖旨是兒戲嗎?隨你愛撤便撤,愛接受便接受。放心吧!我雖無領兵作戰沙場的能力,卻多的是奇謀詭計。這等陰招見不得光,有時卻比行軍布陣更實用。」
我在心裡鄙夷了一下,虧你能把陰謀詭計說得這麼冠冕堂皇。
督軍畢竟是督軍,幾千士兵將領都是步行,唯有我、亦寒、李叔、呂少俊以及那日喊我老師的少年——陳勝(字清空),五人坐在車中,納涼閑聊。
現代是初冬,在古代卻是剛入仲夏,行至午後,馬車中熱烘烘的。沒有使人汗流浹背,卻讓我昏昏欲睡。亦寒估計是已經太熟悉我的睡相了,是以一見我眼皮搭拉下來,便開始坐到我身邊,握劍的手時不時阻住我傾跌的方向。不過有他在身邊真好,就像天然空調……
我睡得正舒服,忽然感覺到周身極度異樣的緊繃氣息。還沒來得及睜開眼,亦寒已然攬住了我,聲音如寒冰般森冷:「公子,小心!」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到底出了什麼事,眼前的人影和景物飛速倒退,身體輕身而起,不片刻已然到了馬車之外。
我抓著亦寒的衣衫搖晃著剛站穩,只聽身後砰一聲巨響,竟有一叢叢燃燒的木石火苗從山上滾下,直砸向馬車,馬車頓時被熊熊火光和突如其來的黑衣人包圍。
「李叔——!」我回頭惶然大叫,不管不顧地就想沖回去相救。
亦寒一把拉住我,面色平靜地道:「公子放心,李叔的武功很高,不會有事的。」
我微鬆了一口氣,隨即又皺緊了眉:「那其他人呢?」
亦寒頓了頓,目光瞥向別處,才淡淡道:「呂將軍天生神勇,想必要逃出不難。唯有陳勝,也許……危險。」
「那你快回頭去救他啊!」我急了,想拽他回頭,他卻紋絲不動。
亦寒嘴角的笑容冰冷淡漠,稍一揚起道:「別人的死活與我無關,公子如今,並不比他們安全。」
話音剛落,我只覺一股讓人窒息的壓力及體而來。眼前黑影閃爍,我瞪大了眼,直至它到了我眼前,才發現那竟是支快如閃電的長箭,箭頭綠光閃爍,怕是劇毒無比。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雙修長呈小麥色的手倏然橫到了我面前。那動作明明快的只留幻影,那姿勢卻彷彿散步打招呼般悠閑隨意。
「啪——」一聲輕響,那箭就在離我三寸不到之處停滯了下來,亦寒就站在我旁邊左手中食指輕描淡寫地夾著那支帶有劇毒的長箭,綠色的毒氣開始在他指尖蔓延。
「亦寒!」我驚得大叫,「你中毒了?」
亦寒回我個放心的笑容,忽然凌散的青絲無風自揚起來。我詫異地瞪大了眼,獃獃地看著他額前一束長發由原本的烏黑變為雪白,整個人彷彿瞬間蒼老了十歲。腦中有什麼一閃而逝,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中毒的指尖周圍卻是忽然冒起了白霧,待那霧氣散盡,原本翠綠的箭尖已呈銀灰,毒氣居然被蒸發殆盡了。而那縷銀絲也恢復成了黑色。
「好一個青衫銀絲殘雪紅的青霜劍風亦寒,果然名不虛傳。」
那是一道我無法形容的女聲,清潤的象小溪,燦爛的象陽光,又清脆的象風鈴。話音剛落,天空中忽然飄起了片片純白的蓮花花瓣,淡淡優雅的清香撲鼻而來,讓我忍不住閉上了眼沉醉其中。
亦寒眉頭微微一皺,將我護在了身後,撇眼望見李叔已從火場中沖了出來,還救出了陳勝。兩人眼神微一交流,李叔慎重地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想不到堂堂風吟國太子妃居然會駕臨我金耀國。」呂少俊的含笑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木姑娘既已到來,何妨出來一見,我和秦兄對姑娘可都是仰慕得緊啊!」
山頂忽然一陣輕風吹來,我條件反射地抬起頭,只見那一片朗朗晴空下,藍天映著白雲,陽光灑在山川上。而那青衣的女子就在如此美好的景色中,如九天仙女般飛身而下。
片片蓮花在她身周環繞,縷縷青絲在她頸畔飛揚。不片刻,她的玉足已輕盈點落在地,水藍色的眼睛,笑意盈盈地望向眾人,最後落在我身上。
「名動天下的少年丞相,秦洛。我女神之子。」她單手負后,微曲了身向我行禮,「雙雙能見到秦公子,實在是榮幸之至。」
瀑布般的長發流瀉而下,又肆意飛揚至身後。那張臉,不見得有多傾國傾城。可是那張臉上卻儘是張揚的傲氣和自信,如陽光般璀璨奪目,卻又如黑珍珠般將這些光芒深蘊其中。
我獃獃地看著她,一時竟忘了該如何反應。
「伽藍!」子默嚴厲的聲音猛地傳入耳中,「這等時候如何能發傻!你面對的是風吟國的太子妃,一個應對不當,丟的便是金耀國的體面。」
『可……可是我……不會啊!』
子默倏的降臨到我身邊,透明的棕色瞳仁平靜地看著那風化絕代的女子,淡淡道:「學我這般。無論文鬥武斗,兩人對峙,首先要的便是氣勢。收起你所有的自卑和怯懦,想著你就是臨宇,是金耀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少年丞相,是伊修大陸人人慾招攬的伊修愛爾女神之子赤非。你的臉上要掛起平靜的笑容,你的目光一刻也不能從你的敵人注視中逃避出去。伽藍,記住一句話——你既挑釁,我便迎戰。」
是啊!現在的我,是臨宇,是背負了所有人希望的秦臨宇,而不是那個可以躲在別人羽翼下幸福過日子的林伽藍。想要在這個世界生存下去,想要找到宇飛,我必須做到我該做的。
想到這裡,我猛地挺直了腰板,走前幾步脫出亦寒的保護,向木雙雙還禮,並轉述子默的話:「久聞風吟國未來的太子妃木雙雙乃當世第一奇女子,琴棋書畫、朝政行軍無一不精,更是風吟國帝位至高無上的女神祭祀使者。今日一見,只覺那傳言,只三分可信。」
木雙雙一聽發出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卻也不惱,道:「秦公子可否說來聽聽,如何只有三分可信?」
我洒然一笑,雙手負后,面不改色地道:「姑娘風采堪比日月,我今日一見,才知實非那些謠言可以概括的。此為一不可信。」
木雙雙又是噗哧一聲,掩嘴笑道:「公子倒懂得夸人,那第二呢?」
「第二嘛!」我頓了頓,目光一寒,聲音也沉凝了幾分,「久聞女神祭祀使者冰清玉潔、善良坦誠。姑娘今日不只突襲於我,剛剛自山上滾下的火石,更是險些要了臨宇等人的性命,試問姑娘此等作為,自認還能擔當神女祭祀嗎?此為二不可信。」
木雙雙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冷笑著打量我:「少年丞相果然名不虛傳。如你這般人若不能收為己用,就必然會成為當權者的夢魘。若能以此等方法除了公子,解我風吟國之危,即便雙雙背上罪孽,又有何足惜。只可惜……」
木雙雙目光一轉,落在我身後面無表情的亦寒身上:「只可惜青霜劍風亦寒片刻不離公子身邊,便是這天下殺手刺客前仆後繼,不惜性命只求取下公子首級,也不過是徒勞之舉。」
青衫銀絲殘雪紅,說得便是亦寒嗎?我心中豁然一亮。終於憶起剛剛覺著奇怪的是什麼了。只因亦寒剛剛接箭時那副銀絲滄桑的模樣,才是當日救我出戰陣時的樣子。卻不知他到底練了怎樣的武功,才會少年白頭。我胡亂走神了一瞬,又回過神來,不由暗罵自己不知輕重。
我整了整衣衫,順便遮掩自己剛剛的失神,道:「那麼木姑娘現在又當如何呢?」
木雙雙咯咯笑了起來:「不當如何。公子的人馬早已悄然接近雙雙,雙雙能全身而退已然是萬幸,又怎敢做他想。」
我的人馬?我一愣,看向亦寒,只見他默默地點了點頭,示意我放心。
「秦臨宇,今日本就只是與你打個照面,看看你是否如傳言中的……曠世難逢。」
我淺淡一笑道:「那麼太子妃查看結果如何呢?」
木雙雙纖纖十指撥了撥長發,動作說不出的溫婉動人:「臨危不懼,氣勢凌人,至於是否有經天緯地之才,顛倒乾坤之力,雙雙還有待日後考證。」
「不過……」木雙雙的身體忽然騰空而起,驟然落在山頭,清香隨著她的躍起而濃郁撲鼻,花瓣點點灑落。
「除非公子願歸順我風吟國,否則雙雙此生定會將公子誅殺,保我風吟百世基業。」
保我風吟百世基業……聲音回蕩著漸漸遠去,直到完全消失。
我心裡防線驟然一松,再頂不住那噬人的壓力癱軟下去。亦寒忙扶住我,憂心道:「公子沒事吧?」
「沒,沒有。」我看看那著火的馬車,驚魂未定地道,「風吟國的太子妃如何能進到金耀國來,還大搖大擺地在金耀國土地上刺殺我,這也太離譜了。」
亦寒未答,卻聽剛走近的李叔道:「公子有所不知,這木雙雙的武功已到了入微的境界,天下恐怕除了亦寒和三大宗師等寥寥數人,再無人是其敵手,更遑論阻其行蹤。至於這些跟隨她而來的黑衣人,在屬下打敗他們的時候便四散逃竄了,恐怕只是她臨時收買的人手。按照她所說,此次她也許真的只是為探虛實,而無奪公子性命的打算。」
原來如此。我疲憊地嘆了口氣,道:「李叔,還有馬車嗎?我困死了。」
李叔嚴肅的臉上露出慈祥又無奈的笑容,叱道:「別老不聽李叔的勸,叫你對自己的事多上點心了。新的馬車已經準備好了,不過太小,只容兩人坐下。不如就由公子和亦寒進去吧。」
腦中驀然想起那日在馬車中的一幕,望了面色淡漠的亦寒一眼。
「不……不用了!」我幾乎是脫口叫道,「我的意思是說,我跟李叔一起坐好了。」
不等他反對,我已然蹦過去挽住他的手笑道:「李叔,走嘛走嘛!你這麼大年紀了在外面騎馬多累啊!」
「都這麼大的人了還……」李叔老臉微紅得由著我拖進馬車中,途中經過亦寒身邊,他的面容還是一如往常一般清冷涼薄,彷彿毫不存在。
我忍不住鬆了口氣,在馬車中閉目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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