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五章 嫁妝
曉得那兩位宮裡的嬤嬤必定會傳授些陶灼華身為人妻之道,黃氏便就半遮半掩說道:「灼華,嬤嬤們教過的東西舅母便不再提,若是你覺得…覺得受不住,便求太子殿下略輕一輕。他是儒雅之人,必定不會過份唐突。」
縱是兩世為人,陶灼華依舊羞得臉似五月榴花,一時簇簇如火。她偎在黃氏身畔嬌嗔道:「舅母別同我說這些,嬤嬤已經教過了。」
黃氏憐惜地撫著陶灼華散落在自己臂彎的黑髮,慈愛地笑道:「只為你母親不在,舅母只好多說兩句。女孩子家家都要過這道坎,過了那一刻便就好了。」
見陶灼華只將臉埋在自己臂彎里不說話,黃氏曉得她害羞,便忙忙轉移了話題,又殷切囑咐道:「好孩子,後日千萬莫要緊張,菖蒲與茯苓兩個都是懂事的丫頭,娟娘也隨著你過去做太子東宮的掌事姑姑,舅母並沒啥不放心之處。」
陶灼華兩頰火熱,只含羞笑道:「舅母,我曉得你們大家都在我旁邊,一定不會緊張,您只管放心。我在太子東宮住兩天,三朝回門依舊是回咱們家,那時節咱們再好生敘一敘話,您可要熱熱鬧鬧預備大餐。」
打從小姑子過世,黃氏更將陶灼華看做親生女兒一般。她和煦地笑道:「你三朝回門,估計來賀喜的人也不少。舅母別的本事沒有,掌管內院、打理中饋卻不在話下,自然給你將這豐盛大餐預備得妥妥貼貼。」
陶灼華雙頰紅暈稍褪,卻附在黃氏耳畔柔柔笑道:「那日我將子嵐也帶回來,您沒瞧見前次的宴席上雨濃未曾瞧見子嵐,眼裡那絲兒落寞的神態?」
黃氏自是願意做成這門親戚,卻點著陶灼華的額頭道:「這些往後再說,先安生生把自己嫁出去,再回來替旁人操心也不遲。」
陶灼華攬著黃氏的胳膊咯咯而笑,守在外頭的娟娘聽得裡間的動靜,臉上也不由露出絲溫暖的笑意。她悄然自語道:「小姐,娟娘總算沒有辜負您的託付,您的小夕顏、如今的灼華就要嫁人了,你泉下有知,當會歡喜無限吧。」
娟娘側耳聽去,裡間黃氏與陶炮華不曉得聊起什麼,你一句我一句十分熱絡。她有心提醒這兩位夜色早已深濃,又不願打斷這難得的天倫,便就捧著盞茶,微笑地伶聽裡頭斷斷續續的聲音。
黃氏本是有些睡意朦朧,卻又忽然想起個重要問題,便問陶灼華道:「素日里太子殿下雖在咱家用過幾回飯,也沒仔細問過他愛吃什麼。如今成了咱們陶家的女婿,舅母就該曉得些他的喜好。灼華,他愛吃什麼菜?那日舅母提早預備,也省得叫人家嫌咱們招待不周,丟了灼華的臉面。」
見黃氏考慮如此周道,陶灼華眼中一熱,清淚又涓涓如水,她環著黃氏的腰,將頭倚在她的臂上,嬌嗔道:「舅母您多慮了,子岑極是溫柔體貼的好性子,也並不挑食。若說有什麼喜好,不過喜歡清淡些的食物。您準備些新鮮的時蔬,大菜便備些螃蟹、海蝦與蟶子,用薑汁加香醋佐餐,旁的一概不要。」
黃氏聽陶灼華說得頭頭是道,便拿手指輕輕刮過陶灼華的臉頰,輕輕調笑道:「還未過門,便連人家的習慣也知道得一清二楚,可見平日沒少費心思。幸好陶家不缺銀子,你那些螃蟹、海蝦現如今要值二兩銀子一斤,舅母吩咐老管家在碼頭等著,各色都挑最好的,備上幾簍子可夠?」
陶灼華臉上紅霞飄散,幸喜燈影朦朧瞧不清楚。她曉得黃氏故意打趣,卻願意享受這般溫馨的時刻,只含羞將頭埋向黃氏懷中,嗔怒道:「舅母欺負我。」
夏夜溫馨,卧房的四角都醅著冰。半開的窗扇間涼風徐送,銀制鏤空繡球花里安息香淡淡瀰漫,白日里忙得腳不點地的兩個人漸漸有了朦朧的睡意。
天近三晚時,陶灼華終於倚著黃氏的臂彎緩緩進入夢鄉。黃氏掩唇打個哈欠,瞧著身畔小人兒睡夢中姣好的模樣,一時卻無法完全釋然。這些年她拿陶灼華當成親女兒一般,總有些這溫婉可人的女孩兒成為別人婦的悵然。
翌日清晨,曙光破曉,一線紅霞染醉東方淡藍的天空,如一抹緋紅的錦緞若隱若現。陶春晚不待黃氏與陶灼華梳洗完畢便匆匆而至,忙著吩咐丫頭快傳早膳。
曉得今日來添妝的人必定極多,黃氏母女便瞅著清晨這一點間隙,拉著陶灼華去瞧存在庫房裡的嫁妝。陶春晚輕撫著嫁妝匣子上綴的小銀祼,親手掀起蓋在上頭的紅色錦緞,叫陶灼華看那一托盤一托盤的東西。
禮單子早由娟娘核對,黃氏便略過不提。她餘外指著一隻香樟木的填漆描金大箱子道:「灼華,這裡頭是預備你在東宮賞人的東西,鑰匙已然給了娟娘,我已經吩咐她提早給你分配好,你只管人人在份散下去便是。」
陶灼華點點頭,黃氏又領著她瞧打頭的三抬嫁妝,分別是仁壽皇帝、阿里木與李隆壽送的賀儀,自是色色金碧輝煌。陶春晚與有榮焉,偏偏點著她的鼻子道:「一個小丫頭出嫁,竟勞動三位帝王給你添妝,讓我來瞧瞧你的臉有多大。」
苦盡甘來,大約便是這樣想要喜極而泣的感覺。陶灼華強忍著鼻間的酸澀,沖陶春晚做了個鬼臉,一時卻無法完全從前世的遺憾中釋懷。
前世里沒有舅舅與舅母陪在身邊,也沒有陶春晚與陶雨濃、她也並不是嫁與何子岑為妻,只得委屈自己做妾。當時謝貴妃揪著她的出身不放,仁壽皇帝金口玉言她做不得何子岑的正妃。還是德妃娘娘出面相求,她才有個順儀的封謂。
何子岑曉得對她的虧欠,弱水三千,自是只取一瓢飲。順儀也好、太子正妃也罷,反正太子東宮再無旁的女眷。不管謝貴妃如何施壓,何子岑都不再另娶。
瞧著這樣的專寵輝煌無限,陶灼華其實卻是步步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