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徹骨煙雨】
【徹骨煙雨】
再度醒來時,自己躺在一個綉床上,床上隱約嗅得到檀香氣味。梨花帳。碧月挽銀鉤。出水芙蓉翡翠屏風。想來這家主人身價不俗。頭上還有隱隱痛楚,努力清醒了一下意識,辨識著自己的方位。
雕花門推開的聲音。我撐著自己下床。卻聽到不咸不淡的聲音,「你身體還未好全,先歇著吧。」一個妝容精緻的女子進了門,細長的眼,大紅的唇,長長的烏黑的頭髮梳成飛燕髻,鬢邊別著三朵大紅牡丹。倚芳閣。莫不是。
「玲瓏,扶姑娘躺下。」那朱紅的唇上下浮動,露出潔白的齒。名喚玲瓏的侍女上前扶著我,我依著她的力並不躺著,勉力坐了起來。「凌靈謝過夫人相救之恩,只是如今實不大好,請夫人恕禮數不周之過。」她坐在我床邊,這才抬眼看了我,我也看著她。她的妝容艷烈,眸子里卻有一股子清淡味道。極致的落差。
「為什麼倒在我門前?」她問。
「原是那日大雨,染了風寒體力不支。」我掩著面咳了兩聲。胃中一陣翻湧。
「好生養著,身子好了再說。」她眸色淡淡,轉身跟身邊丫鬟說,「把姑娘的葯放下,吩咐廚房做了清淡新鮮的吃食,你親手給姑娘送過來。」言行舉止間的優雅與骨子裡流出來的美,讓我確定了自己身在何處。心下涼了半截。
過了幾日,我開了房門,四處看了看。是一處極偏的所在,除了我這邊,周圍的屋子並沒有人。面前的鏤花長廊那邊,像是主院所在,也該是個繁鬧的地方。我尋了空子出去,剛碰到玲瓏。她也是個美人兒,只是眸子已有了不合她年齡的冷峻。「姑娘這是去哪兒?」她站在我面前,捧著剛煮好的藥水。「沒什麼,在屋子裡的日子久了。出來看看陽光。」我仔細的看著她的眸子,並沒有什麼其它的東西。「也是我疏忽了,姑娘先吃飯,吃過了我帶姑娘四處走走便是。」
我跟著她進了屋子。「你用的,是杏花香嗎?」我問她。
她笑了笑,「是了,都說一枝紅杏出牆來,誰又知道,這杏花開的時候多好看,一片白,雪一樣的乾淨。」
我突然想起了疏影閣的杏花。那個鞦韆架。那個離奇的夢。我跟著玲瓏在院子里逛了逛,看到了各處別緻的心思。直到後來她說:「這邊是角門,離你住的地方不遠。那邊還有一個小東門,另外一邊對稱的地方,是小西門。」我記下了這個門的方位。卻不懂得為什麼玲瓏這樣輕易的告訴我門在哪裡。
院子里植了不少海棠花,遠遠望去一片綠意。我住的地方,喚作「胭脂閣」。「看來你們夫人也是一個雅緻的人。海棠不惜胭脂色,獨立濛濛細雨中。這樣的意境相得益彰。」我四處端詳著周圍,每一個細節都極盡完美。如此過了幾日,面色漸漸好了之後,夫人又差人送來了衣裳,頭飾,胭脂水粉。心中的猜想越發真實。她進門,看到我的裝扮,笑了笑。身後的玲瓏出聲:「天下竟還有這樣美的人,我也算是見著了。夫人,您看。」
我到了她面前,福了一福,「多謝夫人救命之恩。」
她在我面前挑眉,眼角眉梢都是風情,語氣仍舊淡淡。「謝不是靠嘴巴來說的,倚芳閣是什麼地方我想你也猜到了。」
我站在她面前,向後退了一步,「那麼你也該知道我不會答應的。」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彷彿看到了之後的路。死也好傷也罷。我凌靈此生決計不願負了自己。她看著我,柳眉微微向上挑,「美人兒總是有幾分心氣,你若是有處可去,便走吧;若是無處可去,我倒可以給你一個賣藝的活計。」
我在她面前愣住,突然想到了些事情。半晌說:「我留下。」
她黛眉微挑,轉身出了房門,淡淡的言語飄過來,「玲瓏,今晚,就安排她表演。」
「夫人,這……」名喚玲瓏的姑娘面露難色。
「你倒是越發會當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