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此香,名喚清歡
宋清歡眉頭一皺,眼中一抹錯愕。
她沒聽錯吧,沈初寒這是……玩笑的口吻?沈初寒是什麼人?那是四國出了名的冷,若是……若是在場還有第三個人,定然會驚得眼珠子都掉出來。
「沈相……」她遲疑著抬眸。
眼前這人,當真是她前世認識的那個沈初寒?
卻見他唇角微勾,好聽的尾音一揚,「嗯?」眼底的水波漾啊漾,襯著他那張驚艷絕倫的臉,著實讓人難以招架。
宋清歡心跳猛地一滯。
她抿抿嘴嘴,略顯尷尬地笑笑,「自然……自然是說沈相風華絕代,有驚世之才。」
沈初寒輕笑,「那帝姬覺得,傳言可屬實?」
「傳……傳言不及沈相三分風采……」宋清歡不自然地垂了眸。沈初寒不喜溜須拍馬之人,她這話算不算投其所惡?可是經過方才之事,她心中早已不如一開始的篤定。
沈初寒嘴角弧度更翹,「帝姬這話,本相聽著甚是舒坦。」
溫柔的陽光透過竹葉的縫隙落下,灑在他精緻的面龐上,竟給他的眉眼,也染上幾分動人的溫柔。
宋清歡眼底的錯愕,隨著他唇角的弧度一點一點擴大。
誰能告訴她,究竟是她瘋了?還是沈初寒瘋了?
青石板路彎彎繞繞,遠處的小路在竹林中若隱若現。有風輕拂,拂過樹葉沙沙,吹皺了女子眼底的一汪春水。
心,到底還是亂了。
心事重重,竟不自覺駐了腳步。
「帝姬?」沈初寒回身望來,眉眼微彎,笑意清然。
「我……」宋清歡慌亂間開口,竟連「本宮」都忘了。眼角瞟到宮裝一角恰巧勾到竹枝之上,忙伸手去夠,「抱歉,裙擺被掛住了。」
今日去長樂宮請安,穿得不可隨便,衣衫本就繁複。又兼春衫輕薄,層層疊疊流雲輕紗,竟被那密密麻麻的竹枝緊緊勾住,抖了兩次都沒抖開。
她本就心慌,如此一來更亂了手腳。
沉星和流月剛欲上前,卻聽得沈初寒溫聲開口,「別動。」
說著,只見素日清冷似霜的涼國丞相走到宋清歡面前,身子微彎,伸手將被勾住的裙擺解下。一陣風來,他雪白的寬大袍袖與被風曳起的裙擺纏纏繞繞,像極了天邊的舒捲流雲。
傾下身子的瞬間,鼻端一直若隱若現的那股寒涼清香,有一瞬的清晰可聞。
恍惚間,腦中竟浮現前世種種。
「阿初,你身上熏得何香,竟這般好聞?」她抬眸凝視,巧笑倩兮。
「此香,名喚清歡。」他淺笑,凝視著她的目光,熾熱而柔軟。
她嘟嘴,「阿初,你唬我。」
他正色,「我並未唬你。此香之名,自有所依。」
「何解?」她歪頭,眼眸忽閃。
「此香味清寒,聞之歡愉,故名,清歡。」聲音好聽得直教人沉醉。
……
「帝姬?」
眼前模糊的景緻漸漸清晰,耳邊似有人在喚她。
抬眼,是沈初寒。
他的眼神,帶了三分關切,三分不解,三分柔和,還有……一分探究。
宋清歡猛然清醒,他們之間,終究是回不去了。
「抱歉。」宋清歡歉意一笑,「昨夜睡得不大好,一時出神,還請沈相見諒。」
「無礙。」沈初寒點頭,帶著善解人意的笑意,「既然帝姬身子不適,那還是早些回宮歇著吧。」墨色瞳底,有異色一閃而過。
宋清歡一喜。
竟是這麼容易便能逃脫了么?
生恐沈初寒反悔,忙道,「多謝沈相體諒。」既得了沈初寒允諾,宋清歡恨不得能立馬飛回瑤華宮才好,也不欲同沈初寒多加客氣。腳下生風,一路疾行,同沈初寒一道走出了竹林。
才出林子,聽得前頭一陣熙攘。
定睛一瞧,卻見一隊羽林軍正朝這邊行來。羽林軍取「為國羽翼,如林之盛」之義,負責宮中巡邏,衛守建章宮,與負責戍衛宮城,保護聿帝出行安全的期門騎同為聿帝直屬的兩支天子侍衛禁兵。
為首之人,一身緹色深衣,左肩處綉有五角星芒紋樣的徽識,在聿國,禁軍徽識皆為四角星芒,唯有中郎將以上的軍職方可綉五角,星芒下方亦綉有各人之名。
不用看那徽識下方的名字,宋清歡自識得此人。
羽林中郎將,楊復。
楊復出身貧寒,卻在短短几年就做到羽林中郎將的位置,深受聿帝器重。眾人皆當他是寒門貴子的典範,唯有宋清歡,深知他並沒有這麼簡單。前世,他可是掀起了不小的風浪。
這時,羽林軍中有人瞧見了宋清歡和沈初寒,上前報給楊復。
楊復抬眼望來,緊縮的眉頭舒展開,急急領兵上前。
「卑職見過舞陽帝姬,見過沈相。」
「楊中郎將如此行色匆匆,所為何事?」宋清歡其實已猜到他的來意,卻還是淡淡開了口。
楊復看一眼旁側的沈初寒。
「聽說替沈相引路的小太監與沈相走失,皇上恐沈相人生地不熟,命卑職率人儘快找到沈相。」
果然是為沈初寒而來。
宋清歡眉微動。
所謂走失,不過是好聽些的說法,分明是沈初寒藉機甩開了引路的小太監,只不知意欲何為。父皇心中難免生疑,這才命楊復儘快找到沈初寒。
楊復朝沈初寒行一禮,「讓沈相受驚了。」說著,朝後一招手,「來人,護送沈相出宮。」
一名羽林軍應聲出列。
楊復朝沈初寒一抱拳,沉聲道,「沈相,請吧。」
沈初寒抿唇不言,只略一點頭,眼底一抹看不透的流光,抬步往前。
剛走一步,他忽而轉身,朝宋清歡微傾,眸子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看了一瞬,他淡然開口,「帝姬,後會有期。」
說罷,拂袖而去。
引路的羽林軍忙小跑著跟了上去。
寬大的袍袖輕擺,清風微揚中如雲翳般散開,那清俊的身姿,明明帶著拒人千里的涼薄,卻把一眾羽林軍都看呆了去。
唯有宋清歡,眉頭緊鎖,心中湧上巨大的不安。
沈初寒他,究竟想要做什麼?!
「殿下與沈相熟識?」正狐疑之際,聽得楊復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