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時間轉眼跳至夏日,廣王府中一派祥和,似是京中所有的紛擾都與他們無關。
五月,朱瑾睿離開京城帶領休養好的將士一路向西去收復失地。
七月,西北邊城收復大半,長安城豫王府重新開府。
八月,太子朱瑾鈺在隨軍途中身染惡疾,在送回京城的路上不治身亡。
十二月,邊關徹底停戰,國不可一日無儲君,豫王朱瑾睿奉旨回京。
太子出入文華殿武英殿,代景帝處理大半國務,內閣中票擬好的奏疏先送至文華殿,再由文華殿送至武英殿。
不過一年時間,朝中政務就悉數被朱瑾睿把持,景帝竟是被他直接架空。
許是因著年紀依舊不算大,不到三十連御史都做不成,曲清言這兩年中在廣王府呆的也算安心。
只朱瑾睿這般雷厲的手段倒是讓她有些看不懂。
「陛下之前不是一直對你們幾位皇子格外忌諱?」
兩年的時間足夠交心,尤其餘有台一再的表示他不會羈絆住曲清言的腳步,他早在被冊封為廣王的那日起就收起了所有的心思。
最後的瘋狂也不過是把曲清言死死的綁在自己的身邊。
他的步步謀算與退讓終於是讓曲清言放下了最後一點介懷,可以在無人的時候任由他將手搭在她的肩頭。
「陛下自然是忌諱的,但朱瑾睿的大軍在居庸關外停了半年,那樣日日操練劍指京城陛下又如何會不驚恐,現在這般也算是他們二人博弈的結果。」
不過是成王敗寇罷了,朱瑾睿需要光明正大的登上那個位置,而景帝也需要一個不會謀逆的兒子。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曲清言有著些許的恍惚,自她高中到如今時間還沒過去十年,可局勢早已同她這具身子的前世完全不同。
她後來又斷斷續續做了些夢,夢中的京城又遷回了南京城,直到前世的她去世,北地都沒有收復。
而她在北地失守后的幾年中,跟著曲家一路輾轉,最終因著身子太弱不足三十就早早過世。
「父王父王,孩兒睡醒了,你說孩兒睡醒了要帶孩兒去看娘親。」
歡哥兒邁著兩條粗短的小胖腿,吃力的邁過門檻,奔著大殿後面的隔間跑去,兩個奶娘守在門口卻時誰都不敢進殿。
隔間中,曲清言起身迎到門口彎身將小胖墩抱了起來。
「找我做什麼?」
歡哥兒窩在她的懷裡咯咯笑,好半天探出頭來:「想讓娘親抱抱。」
曲清言的性子本就有些淡,與情感一事上天生就學不來熱切,就像是她同餘有台之間哪怕交了心,兩人又時常守在一處,可也不過是一人一本書卷各自看著。
他們之間的情愫永遠都淡淡的。
對著歡哥兒這個她遠赴海外生下的孩子,曲清言依舊沒有尋常女子那般充沛的情感,她的極限也就是如同現在這般將人抱在懷裡靜靜的對視。
歡哥兒一直都知道他的娘親同旁人的娘親不同,也知道對著她不能撒嬌不能撒潑,他只能這樣靜靜的握在娘親的懷裡,聞著娘親身上好聞的氣息。
成順二十二年,景帝駕崩,這一年曲清言二十九歲。
所有藩王回京參加喪禮,余有台、曲清言素服入京,進京時已是服喪服的第五日,曲清言在城門直接下了馬車,余有台直接入宮。
素服二十七日後才是大喪儀,待新皇登基一起穩定下來已是三月後,臨近年底。
景帝在位時大半朝政本就由朱瑾睿把持,他正式登基做了皇帝朝野上下倒並未有太大動蕩。
只顧恩陽早在兩年前就已致仕,而他府中小輩大半都外放不在京中,原本熙熙攘攘的府門前越發的清冷。
而張乾遠同錢疏本早在朱瑾睿做了太子的第二年就全部因著通敵之罪全家抄斬,朱瑾睿這般格外狠厲的手段讓朝野上下一片嘩然。
嘩然後就是各自的謹慎小心,生怕一不留神被他看在眼裡。
新上任的幾位尚書哪有曲文海的資歷深,在顧恩陽致仕后他就坐到了內閣首輔之位。
他也不知為何朱瑾睿對旁人陰冷狠厲時,對他總隱隱帶著幾分寬容。
當年一別,再見曲文海他的鬍鬚都已花白,沒了顧恩陽和張乾遠壓在頭頂,他終於是也帶出了幾分久居上位的氣勢。
曲清言的容貌一如當年離京去岳陽城時的模樣,曲文海捻著鬍子望著她只不停的說著好。
有一個對曲家知根知底的新皇,他提了那麼多年的心終於是可以放下。
曲清聞在翰林院熬了多年,前年終於是尋到機會進了大理寺,若有一日能做到大理寺卿也算運氣和本事。
秦氏在曲府的后宅一呆就是多年,不能出門無事可做,她同陳氏在幾年前就在府中修了一個佛堂專心禮佛。
年輕時輕浮和張狂徹底的離她遠去,曲清言回京她也只是扯著她上下的打量了一番。
「陛下明日中午會宣你入宮,不論問你何事你只要照實去說就是,什麼都不用顧忌也不需多想。」
余有台自宮中出來到曲府接人,明明看著從不曾情深,可離開一日都會讓他格外想念,在宮中一呆就是兩月余,他每每想起都覺朱瑾睿是故意如此。
「你可是要繼續為官?朕當年欠你同廣王一份情,你若想光明正大嫁入廣王府做王妃,朕亦可做到。」
武英殿里,當年景帝端坐過的寶座如今換了主人,朱瑾睿的通身的氣勢越發冷肅,常年的征戰在他的臉上是刻下了風沙的痕迹。
曲清言跪在大殿正中,再是不敢又一點造次。
「回陛下,微臣是成順十年的狀元。」
「成順十年……」
思緒似是都已是飄遠,當年那個身姿纖細背脊挺直的少女如今已經要到而立之年。
「朕當日曾立誓承你二人一份情,廣王只求不同與你分開,你……回岳陽做同知吧。」
「謝陛下恩典。」
帶著聖旨出宮,曲清言回頭看著慢慢關起的宮門,她的仕途也許從此刻才剛剛開始。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