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第一夜
日頭逐漸隱沒,躲藏在高聳入雲的古劍山後。像個害羞的小姑娘。
鎮上的百姓們打著哈欠,喝光壺中的最後一口酒,搬著凳子各自回了家。
關門,炊煙漸起。
已經到了晚飯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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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塵重新躺回了木床上,他需要靜靜的想一想。
肚子不合時宜的叫了起來。
他餓了,其實本不應該如此。
洛一還躺在青石磚上,身體已經冰涼,因為天氣的原因,從他胸口流出的血液也已經凝固,顏色從淺紅變成了暗紅色,像是門前院落里種的那株曼珠沙華,既妖艷,又美麗。
他為什麼會覺得美呢?他不知道。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在血腥味如此重的房間還能生出要吃飯的慾望。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咚』『咚咚』,不急不緩,像是某種既定的節奏。
洛塵目光閃爍,慢慢從床上爬了起來,這麼晚了,會是誰呢?
他還不太適應這具年近中年的身體,走起路來歪歪扭扭的,如果屋內有陣風刮過的話,他應該會被吹倒。
「哦,是劉掌柜啊......這麼晚了有事嗎?」他打開門,看著來人,好一會兒,他才像是想起,問道。
劉松明自然是認識洛塵的,鎮上出了名的拚命三郎。
不是因為人狠,而是因為做事非常認真,從天剛蒙蒙亮可以一直忙到夜深。很多老闆都喜歡請他。
見到洛塵在家他很是意外,這個點,按理說,他應該是在田間勞作的。
「老洛你在家啊,我來找你兒子有點事。」
說著,劉松明就要推門而入。
門剛開了一條縫,刺鼻的血腥味就直往他鼻孔鑽。
有人死了!
他聞得出這種味道,跟他身後的那個修行者身上攜帶的味道是一樣的。
但他沒想死的人會是洛一。
可房間里躺的人實實在在的卻是他。
屍體沒有挪動過的跡象,甚至連插在他胸口的那把剪刀都沒有拔下來。
這個人一定很懶。
劉松明是這樣想的。
「他怎麼......死了......」他看著已經自顧坐到床沿上的洛塵,問道。
今天的洛塵有些不一樣了,冷靜的可怕,他不敢想象自己的兒子死了他是否能夠像洛塵一樣鎮定自若,臉上甚至能連一絲的悲傷情緒都沒有。
「我殺的。」
洛塵聲音依舊淡淡的,沒有半分生氣。
劉松明『咦』了聲,很是意外。
負劍的中年男子眼角動了動,繞有興趣的看著這個自稱殺了自己兒子的普通父親。
落塵避過劉松明的視線,與中年男子對視著。
「這就是修行者中的劍修嗎?果然是和常人不一樣呢.......」
他身體本能的感覺到畏懼。
是原有身體主人經年累月潛移默化中產生的既定意識。
修行者是高高在上的神。他惹不起!
在原有身體主人『落塵』的記憶中,似乎只有模糊的大周皇朝的概念,以及領土之下各種飛天遁地,御劍而行的修行者。
「是一個入微境界的劍修。」
入微,是劍修中入門的一個境界。
「人到中年,一大把年紀了還是入微么......看來.....是十足的廢材......」
他怔了會兒,這才收回視線。
腦海中重新浮現出一篇關於劍修的文章,通篇講述的是劍修修行的六個階段以及其他修行者的簡單介紹。
劉松明沒問為什麼。
因為他覺得這麼問一定很白痴。
「你為什麼要殺你兒子?」
嗯,很白痴。
洛一在登仙鎮是出了名的地痞無賴,**擄掠、坑蒙拐騙,可以說是無惡不作。
換做是他,他也會恨不得當年沒把他射牆上,但是,真要玩真格的,他是下不去手的。
他不明白為什麼洛塵可以。
這個老實巴交的佣農,他憑什麼可以?
洛一死了,他的地契怎麼辦。劉松明忽然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洛一的死對於他來說只是一件茶餘飯後偶爾拿出來閑聊的小事,地契卻很重要。
他又不能明著去搶,就算站在他背後的是一個修行者。
這個劍修據說是來自大周那邊的修行門派,可是個傲氣的傢伙呢。
如果可以隨意的指使叫王九的劍修做任何事,他也就不會這麼苦惱了。
王九真的如劉松明所想,壓根就沒有表現出對這件事情的興趣。
殺人......死人.......
他見的太多了。
早已麻木....
他更多關注的是坐在床沿上的中年農夫,這個普通人,在殺子之後表現的太過冷靜。
「如此心性真是個修劍的好苗子......只可惜....年紀太大了,斷無入微的可能性了.....」
王九嘆了口氣,他剛過四十,現在才與劍相合,踏入入微境界,這個年紀與他差之不多的中年人又怎麼可能進入修行呢。
「況且,身體太過羸弱了......」
他看了眼洛塵,之後再也沒有對他表現出過多的興趣。
他來到這個小鎮,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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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松明和王九離去了。
洛一的死訊很快傳開,沒有人對此表現出太多的惡意。只是,再見到洛塵時,不免多了幾分不解和畏懼。
洛塵辭去了差事,一個人回到了家中。
院子里,多了處小墳坡,新墳。
墳旁是一株妖艷的曼珠沙華,寒風不曾壓彎它的軀幹,冰雪也不能熄滅的它的溫度。它熱情似火,與旁邊孤零零的墳坡格格不入。
不僅如此,它與整個院子,甚至是整個小鎮都格格不入。
洛塵看了它很久,最後輕輕嘆了口氣。
原有身體的主人記憶零零碎碎,關於這株曼珠沙華,他實在想不起相關的來歷了。
「彼岸花,開彼岸,只見花,不見葉,生生相錯。」
曼珠沙華又名彼岸花。
在他的那個世界,這是一種頗具神話色彩的花卉。
一個耕作于田的佣農,家徒四壁,卻偏偏有一株如此邪性的花,實在是匪夷所思。
「這個『我』身上看來背負著許多的秘密啊......」
洛塵溫了壺酒,躺在床上看著外面的世界怔怔出神。
一個人的夜晚,除了安靜,還是冷清。
獨自睡在冰冷的床上,透過自己的微弱呼吸,呵出的薄薄熱氣,看著窗外漆黑的天宇,想想生活,我在追尋什麼,我也不清楚,找不到一個很明確的答案。只能讓自己沉迷與疲倦下,淡然的睡著。
這是他來的第一個夜晚。
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