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六章軟過的手

「呵！」他的眼神很熟悉。可他……卻已不是當初我心懷感激的那個人！

「葉子籬！我不會讓你死的！」慕容羽緊緊拽著我的手，指尖扎得我有些生疼。

我吃痛的蹙了蹙眉，笑道：「放心……葉子籬不會死……她不會！」

慕容羽看著我，漆黑的眸子複雜得讓人難以看清讀明。

我說：「慕容闕！你救過我……今日我這一條命，便算還給你吧！」

右手顫抖著向上一翻，插在書生胸口的匕首立即化作紅色的煙霧消失。

而在下一刻，匕首又出現在了我的手中。

我轉過刀柄，將那匕首遞向了慕容羽。

慕容闕在聽到我叫他的名字時，瞪著眼滿是震驚的看著我。他驚訝道：「你……知道是我！」

「呵！」我輕笑著，抬眸淡淡看著他：「你與慕容羽，又是有多難辨認呢？」

一個看似溫潤如玉，一個冷若冰山。一個對待感情從來都是主動爭取，而慕容闕卻總是處於被動，嫌少表露自己的情緒與心跡。

他顫著聲音問：「那……我在客棧遇到的是誰？我去找的人又是誰？一路陪著我回青城的是誰？為我……」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曾殺敵無數不曾手軟過的手，此時卻在隱隱發顫。

我咧嘴輕笑著：「你客棧遇到的人是我、你不由分說打傷的人是我……你去找回來救慕容羽的人是我、陪你一路騎馬回青城的是我……為你吸毒救你的人……也是我！」

「啊……」他身形一顫，身體無力的倒坐在了地上。

『叮噹』一聲，他手中的匕首也隨之掉落到了地上。

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模樣，心中卻並沒有半分報復的快感。對他……沒了先前的感激，與還沒來得及發芽的感情，剩下的更多的只是同情。

「小語！」一雙手，輕輕將我從地上抱了起來。

隨著他一動，他胸口淌血的速度又加快了幾分。

我抬眼錯愕的看著他，伸手立即替他捂住了他的胸口。「你……」

「還記得……我們之前的交易嗎？」他深深看著我，對自己胸前的傷毫不在意。

「……」我靜靜看著他，並沒有做聲。

又怎麼會不記得呢？為了讓我去醫館陪他一天，他拿出玄蒼的心臟作為交換。

「呵！我現在帶你去拿！」他腳尖一點，抱著我騰空而起。

地面上煙火縈繞，這場看似盛大的秋風宴，早已被燃氣的火光燒去了大半。

身邊的風呼呼吹著，吹得我有些睜不開雙眼。

我靜靜靠在書生胸前，看著腳下略過的屋檐。我突然想起那一次乞巧節，我不小心在屋檐上睡了過去。

當我醒來的時候，就發現身上多了一件青色的袍子。

疲憊的睜開雙眼，看著書生身上的青衣綠袍，當時那一件與他身上這一件赫然是一模一樣。而那件袍子，此時被我收著藏在了衣櫃里。

想著若是等哪一天找到了他，定是要將那衣服再還給他的！

我抬頭淺笑著看著書生，眼中笑意更甚。他低頭看著我，似是被我眼中的笑意感染。他低頭輕輕的在我額頭上親了一記，他問：「在想什麼……」

「在想……」我抬頭看著頭上已經不見的繁星，喃喃道：「原來……是你啊！」

「對！是我……」他笑著，眉頭突然一擰，血紅色的鮮血立即從他嘴角溢了出來。

心神已是有些渙散的我，猛的又緩過神，忙伸手捧住他的臉捂著他的嘴。好似這般，便能幫他止住血一般。

他笑著搖搖頭，寵溺的將我捧高了些。將下顎墊著我的額頭，他道：「還記得……我們初見的地方嗎？」

「嗯！」我點點頭，雖然已是覺得十分疲憊，卻還是開口應道：「記得！是在那姻緣樹下……當時……你在那兒坐著……前面擺著一張小桌，上面掛滿了……」

「小語！」他輕輕喚著我。

「嗯？」我將頭抵在他的胸前，懶懶的應了一聲。

他道：「小語！不要睡著了……你要的東西，我還沒有給你的呢！」

「嗯！」我點點頭，突然覺得身體有些發冷，於是抱著手往他懷中縮了縮。

書生緊了緊抱著我的手，語氣已是有些哽咽。「小語！不要閉上眼，睜開眼看看我好不好？」

「……嗯！」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強打著精神睜開了眼。

視線有些模糊，可強制著睜著看著他，慢慢又變得清晰了些。可沒過一會兒，眼睛的焦距又會變得模糊起來。

身形突然一怔，書生從半空中落了下來。他低頭道：「小語！到了！」

「……」我能聽到他的聲音，可這一次連回應他的力氣也沒有了。

「小語！我們到了……」他的聲音有些哽咽，我明明睜著眼，眼前卻已經黑得什麼也都看不到。

「小語……若有來生……我一定會再找到你……比他們……都先一步找到你！」額頭上有冰冰冷冷的東西掉落著，耳邊續續傳來他那已難以成句的聲音。

「小語！來生……你也要找到我好不好？」空落落的手中，突然碰到一顆有些黏黏的，還在跳動的東西。

我心頭一顫，似是意識到那是什麼東西。

許是最後一口氣支撐，又許是人在死前的迴光返照。我睜開眼，這一次清楚的看到書上抱著我，坐在了那姻緣樹下。

高大的姻緣樹山，掛滿了紅色的姻緣繩。

垂眼看著手中拿著的心臟，再抬眼……就見書生胸前已是破了一個大窟窿。

這心臟……怕是他生生從自己胸里，給挖了出來給我的吧！

原來……這心臟，他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而他卻為了實現當初與我的交易，將自己的心臟挖了給我……

「書……生……」我艱難的開口喚了一聲。可他抱著我坐在姻緣樹下，身體卻已經一動不動，閉著雙眼像是已經睡死了一般。

我知道……他這……已經是真的死了！

淚水從眼中不斷滑落，我哽咽道：「書生！若是下一世……我一定會找到你的！」

說完最後一個字，意識逐漸渙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