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驚聞失女
蘭娥手心裡濕漉漉的。
她捏捏王嫻。
王嫻打了個機靈,反回來捏捏她的手指。
這麼三捏兩捏,兩姐妹暫時達成了默契……先看看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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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房門窗關的緊緊的,兩個僕婦垂手立在廊下,緊張的大氣也不敢出,更毋需說豎著耳朵偷聽了。
崔氏半倚了椅背,似乎全身的力氣都消失殆盡,空的她挻不起來腰,抬不起來手,更沒有力氣再說一個字兒。
「莫急。」王恪伸過去握住她搭在桌沿上的手,低聲安慰道:「兩位嬤嬤都不是莽撞人,待問仔細了再說。」
不仔細問問還能怎樣?
她一覺醒來,心肝肉丟了,那個作死的嫻娘子也沒了影子。再聽說柳家那位以魏管事要挾放柳姬回府,她簡直吸口氣胸腔子都疼。
崔氏既不點頭也不出聲,只緩緩望向周嬤。
王恪看了跪在地上的周嬤,沉聲問:「你是何時知道兩位娘子出了驛館的?除了你,還有哪個知道?」
這個李嬤怎麼還不回來,有她在,好歹什麼事都說的清楚。現在自己架在火上……
「大人。」周嬤轉了幾圈心思,乾脆恭恭敬敬伏地磕頭:「老奴接了亭年傳話,便去找嫻娘子,那時老奴才知道嫻娘子不在廂房。至於娥娘子……夫人歇覺醒來令老奴去送蓮蓉粥,老奴那時才知道娥娘子也出了驛館。」
說了這些,周嬤抬頭看看王恪「知道這事兒的,一個嫻娘子的貼身女婢阿秋,另個便是阿茉,老奴已將她倆鎖在廂房裡。」
周嬤因為何事去找嫻娘子,王恪心裡門兒清。
而蘭娥出驛館,兩個小娘子坐了幾天馬車,相邀溜出去玩耍也是有的。
只前者不能向崔氏明說,後者再問徒增她傷感擔心。
王恪換了個話題:「以阿秋頂替嫻娘子回晉陽,是你的主意還是李嬤出的主意?」
周嬤沉默半響,低了頭道:「當時嫻娘子不在,老奴便去找李嬤商量。李嬤想了這個李代桃僵之策。」
那老婦人做事雖然常常不按常理,但扱為穩便。
王恪眉宇間郁色消了大半,扭臉安慰崔氏道:「這麼來說,兩個小娘子去哪玩,李嬤應該知道。音娘放心,我既刻派人找她。」
這邊兒王恪傳護從出鎮去追李嬤,那邊兒王璧領了惲叔,已將長陽里大街搜了幾個來回。
眼看再找下去也是徒勞,惲叔在雜貨鋪子前停下,意有所指道:「此時鋪子都關了門,要是敲門搜查,傳出去難免有損兩位小娘子的名聲,璧郎君不如先回去,老奴領幾個護從挨家潛進去看看。」
潛……自然是指蒙上臉翻牆越戶。
王璧望望大街,丹鳳眼裡閃過幾分焦燥,低聲道:「如此,有消息既刻來報。」
惲叔低聲應下。
驛館就在街尾,當下王璧也不用護從相陪,自己快步往回走。待進去驛館,往住的院子去時,眼角里掃見有黑影在院牆下一動。
王璧腳下一頓,厲聲喝道:「誰?出來!」掏出火摺子迎風一晃。
火摺子剎時亮了起來。
一團亮光中,牆根下那人回過身來,抖抖索索施禮:「奴是……是豆姑。爹娘在驛館里做飯,奴就住後頭雜物房。」
女子?
王璧略一皺眉,舉著火摺子走過去,待離的近些,他便眯眼仔細打量這人。
這人身上穿了件淀藍粗布長衣,長衣寬大厚實,將她從脖子到腳面裹的密不透風。
要不是聲音聽起來柔婉悅耳,乍看之下,倒極像個十二三歲的瘦弱小兒。
而她的髮髻……末及笄的小娘子通常梳雙髻或扒角鬟,她頭勾的再低,頭髮再是亂,王璧也看出來她梳了獨髻。
王璧兩眼凝在她頭頂上,冷冷道:「抬頭。」
豆姑抬頭看了眼王璧,又極快低下。
只這一抬頭,王璧已看的清清楚楚。
她臉上黑漆漆一層,像是抹了什麼草木灰。
王璧眉頭皺的愈發緊,冷聲問:「你臉上抹的什麼?為何藏頭縮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聽他語氣少了幾分冷厲,豆姑鎮定下來,恭恭敬敬又施了禮,低聲道:「郎君有問,奴不敢隱瞞。前些天郡守下令,要廟祝以妙齡女郎祭祀河神,奴家上有老父老母,下有五歲幼弟,奴家怕被巫娘選上,這才如此裝扮。」
遭逢大旱災荒,巫婆用妙齡女子來祭祀求雨,王璧知道閩南,閩越,膠西一帶確實有這種做法。
王璧眉頭略松,只一瞬間又一皺,沉聲問:「你要掩人耳目,就該在房裡少出來,為何鬼鬼祟祟躲在牆下,嗯?」
豆姑眼眸一黯。
要是不說實話,眼前這位清風霽月般的少年郎君,怕是傾刻間便會翻臉無情。
到時候她死是小,要是連累了父母小弟……可要是說了實話,等這些人走了,全家仍然在劫難逃。
因豆姑勾著頭,王璧只能看見她亂遭遭的發頂。
有風吹過,火摺子閃了幾閃。
王璧忽然眼尾一挑,慢慢道:「你若是相幫找回兩位娘子,我允你全家遷去晉陽。」
這是允諾。
充諾她們這種無宗族庇估的俾人,從此可以依附王家。
王家乃當世望族,若是依在他門下,從此便可以脫離朝不保夕的日子。
君子一諾千金。
豆姑緩緩跪了下來,兩手扶地,咚咚磕了三個頭,這才站起來道:「聽說東院失了兩位小娘子,奴便想到巫婆頭上。奴知道巫婆在哪,請郎君招集人手,奴領人去找。」31547
一輛馬車駛在官道上。
此時夜色沉沉,馭夫原本趕著馬駛的不急不緩,只是到了晉陽與翼州去的岔路口,馭夫忽然打馬往左一拐,舍了兩條官道,上了往山上去的小路。
馬車上了小路,馭夫又「啪啪」兩鞭,馬兒頓時揚蹄飛馳起來。
車廂左咣右晃,顛的人幾乎要散了架。
阿秋緊緊抱住榻座腿兒,煞白著臉問:「嬤嬤,咱甩開後頭那人了?」
車廂再顛再晃,李嬤卻像是粘在車板上一樣,仍舊攏了袖子坐的四平八穩。
李嬤白了她一眼,慢悠悠道:「老身不是想甩開那頭豬,而是要引他上山。」
先前不是說好的嘛,出來兜兩圈便回去,怎麼這會兒變卦了?
阿秋苦了臉,想再問,瞄見李嬤神色忽然一凝,她趕緊騰出來手捂住嘴。
車廂里陡然靜了下來。
正因為太靜,顯得車外各種聲音更是清晰可辨。
車板剌住樹枝,車軲轆咯吱咯吱,又木輪碾住石塊連顛帶晃……
一片雜亂中,李嬤低呼道:「再快!」
隨著她話落,馬車驟然向前一竄。
借這一竄,李嬤兩隻手在窗欞上一搭一捺,輕巧巧翻了出去。
窗戶……
窗戶只有一尺多寬吧!
這是見鬼了還是看錯啦!
阿秋咂咂嘴,再眨眨眼,摟住榻腿兒一動不敢動。
隨後馬車緩緩而行,過不一會兒,車外「喀嚓」一響,李嬤又從窗外翻了進來,不等坐下便沉聲道:「往東,去河畔。」
長陽里往東二十來里,便是大青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