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肉刺
謝承乾緩緩地抱住了祁天惜像是哀嘆似的在她耳畔輕聲說道:「對不起。」祁天惜感覺自己頭皮發麻,「能不說他們嗎?彘兒會忘記的。只要旻皓能消失。你在這些年都夢見了什麼?」
「我應該是做了一場夢,把該說的話說了,該還的債都還了,現在應該我回來了。」祁天惜一時竟然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謝承乾疲憊的眼眸中含了一絲笑意,「這些年發生了很多事,我可以跟你慢慢說。」
「為了彘兒的將來,皓兒他非死不可。」謝承乾抱著祁天惜臉埋在她單薄的肩膀里,深深地洗了一口氣,祁天惜雙手緩緩地搭在謝承乾的肩膀上呢喃道:「我們或許有別的辦法,能把皓兒保下來,畢竟他也是你唯一的兒子。」祁天惜沒想到自己一回來就遇到這麼棘手的問題,遲鈍了很久的大腦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謝承乾虛靠在她肩上感受著祁天惜這個人又一次活生生的在自己跟前,說著那些權衡左右的話。眼淚漸漸從他的眼中流出濕潤了祁天惜的半個肩膀「你為什麼不反抗?為什麼要背叛父皇?我到現在都不明白。」謝珂披著一件黑色大氅,在火光下的臉閃爍不定,清秀的臉龐冷若冰霜。
謝旻皓月白色的身影靜靜地立在地牢的一角,絲毫沒有受周圍骯髒陰霾的環境影響,「你當然不明白,我希望你永遠都不明白,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
「皇姐怎麼辦?你都不為她想想嗎?現在誰都救不了你。」謝珂輕輕地搖了搖頭。
謝旻皓溫和的神情沒有改變,依舊讓謝珂覺得如沐春風,「我行刑那天,你不要來看照顧好你皇姐。」
她沒有答應那天她去看了,皇族叛逆不像一般的叛賊需要當眾行刑以儆效尤。怎麼樣也需要給他,給擁護太子的人最後,一分體面。
「怎麼沒有下雨?」謝珂站在東宮大殿外看著冬日罕見的暖陽。厚重的朝服讓謝珂有些站不穩,「小殿下,前太子乘機謀逆,老天爺都看著呢,當然不會下下雨了。」身旁的老太監陰陽怪氣地說。
謝珂的雙手緊了緊沒有反駁。
她身後是望不到盡頭的皇室宗親,今天他們不是來看謝旻皓行刑的,而是見證謝珂她成為齊朝建朝以來第一位女太子。
謝珂輕輕地問站在她身旁的謝承乾,「父皇用得著做的這麼絕嗎?您利用皇兄將擁護他的老臣都剷除了,還不夠嗎?一定要今天,今天!」謝承乾掃了謝珂一眼,「這個位子一開始就是你的。今天只是還給你。」
「可是我不想要。」謝珂低著頭默默地說。
「傳長公主!」尖銳的聲音傳來,一個火紅色的身影慢慢走了,一階階的漢白玉雕龍台階留下了她長長的裙角掃過的痕迹。謝珂下意識地抓住謝承乾的衣角,「父皇?!」
謝承乾神情漠然不動聲色地將她的手拽了下來,「夠了,好好待著。」
謝珂看著皇姐手捧著毒酒一步一步地走來,神情在陽光明媚下模糊不清。謝珂覺得自己的心都被揪了起來連呼吸都困難。
謝珂看著皇姐面無表情得從自己身邊走過,眼淚在自己的眼中打轉,她輕輕地搖了搖頭拽去自己的朝服跑了上去,「珂兒!」謝承乾厲聲呵斥道。謝珂微微停頓還是快步走了上去。
「皇姐!留步。」謝珂恭敬地福禮,「還是由孤來吧。」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的長公主不咸不淡說:「怎麼著也該是我送哥哥一程。殿下還是等著行禮吧。」謝珂卻一把奪過了她手上捧著的托盤,速度快到幾乎看不清她的動作。
「都給孤王讓開!」謝珂已經沒法控制自己了。守著宮門的侍衛順從將東宮太子殿的門打開。謝旻皓自己靜靜地坐在木桌旁,手中還把玩著一隻玉杯只是在看到站在門外的謝珂時嘴角帶上了微笑。
跟在謝珂身邊的老太監趕緊接道:「太子殿下,請您接旨吧。」謝珂將手中的托盤遞給老太監從上面接過聖旨,她甚至都不敢看自己哥哥一眼,「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太子謝旻皓,倒行逆施,無視天道,桀驁難馴,更是企圖謀反劫持皇室,罪無可恕,現賜鴆酒。欽此。」
謝旻皓站起身畢恭畢敬得從謝珂手中接過聖旨道:「罪臣接旨!」老太監剛要為謝旻皓倒毒酒謝珂卻已經拿起了玉壺倒好了一杯酒。
「彘兒,你知道外面是什麼嗎?」謝旻皓溫和得問,「是恭賀你終於坐到你該坐的位置上的人,還有想讓你從世上消失的人。」
謝珂將毒酒端起緩緩地端著,「皇兄。」
「原諒我。」謝旻皓將毒酒雙手接過,「等不到親眼見你君臨天下的時候。」說完將毒酒一飲而盡!謝珂的手停在原地不住的顫抖著,「最是無情帝王家。哥哥送你最後一程的人是我,你一定要記住阿。我從來沒有怨過你。」就算是你把我當作玩偶傀儡擺弄的那幾年。
滾燙的血濺到了謝珂玄色的朝服上,謝旻皓擦擦嘴角的鮮血斷斷續續地說:「我已經把能除掉的,的勢力為你,清除了,你一定要創造一個空前,空前的盛世。」謝旻皓突然反常地一把抱住謝珂的腿用盡最後的力氣,「我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存在。現在,這個位置,還給你。」
謝珂感覺拽著自己的力量漸漸減弱,只聽碰的一聲謝旻皓直挺挺地到了下去。
眼淚無聲地從謝珂的眼中流出,她不安地往四周看著喃喃道:「第一個,我殺的第一個人。」一雙寬厚的手搭在謝珂肩上,「走吧。來人將前太子的屍首收殮。」
「孤看你們誰敢碰他!」謝珂掙脫謝承乾的手,身後的侍衛是上前也不是,不上前也不是。緩緩地將身上外衣脫了下來,玄色絲綢上蛟龍栩栩如生謝珂將它披在七竅流血的謝旻皓身上,謝承乾將她從地上拽了起來半是脅迫把她拽出太子殿,外面站著的人看到他們立馬恭敬得行禮,整個空氣中回蕩著,「皇上萬歲萬萬歲,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謝珂轉過頭看了眼謝承乾,「父皇你心裡就對我們沒有一絲絲憐憫嗎?」謝承乾嘴角勾起,「憐憫?站在現在的位置上已經不配提這兩個字了。」
「那母后算什麼?」她不明白。
謝承乾放開手讓謝珂自己站立,「你母后,她和我是一樣的。」
史書記載,齊朝安德三年廢太子謝旻皓政變,元宗鎮壓之,叛亂平定,明宗謝珂親賜鴆酒。舊宗勢力隨廢太子瓦解殆盡,齊朝從元宗繼位伊始終踏入新的盛世皇朝。
「結束了?」祁天惜在血言的攙扶下站在床前看著迎風擺動的梅花,謝承乾外衣都沒換就到了棲鳳宮,他關上窗戶說道:「現在天冷,你小心著涼。」
祁天惜撫住謝承乾的胳膊,「她會恨你的,估計現在也恨著我,把她父皇所有的情感都佔滿了。」謝承乾想起謝珂的質問不禁笑了,眼角竟然有了淡淡的細紋,「我寧可她現在恨我總比將來她被朝堂上的人吞噬的好。」
祁天惜伸手輕輕地為謝承乾揉著眼角,「你說的對誰都護不了她一輩子。懷壁之罪到我們百年之後她該如何自處阿。」謝承乾將祁天惜抱進懷裡自言自語道:「她會明白的,總有一天。」可是都沒想到他們等這一天等了五年……
「媳婦你這是怎麼了成天唉聲嘆氣的,我都快被你弄得氣鬱不解了。」宋安鳴啃著蘋果靠在血言肩膀上說。血言感覺自己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她一個閃身站了起來差點讓宋安鳴撲倒在地。
血言抿了抿嘴說道:「多大的人了別這麼不知羞。」
「我是知道了,我家媳婦關心她舊主子可是比關心我這個夫君多得多,好嫉妒阿!」宋安鳴怎麼會猜不出血言想什麼他裝模作樣地說道:「行吧,我就幫他們一把,這種事還是旁觀者清一些。」
血言立馬抓住他的衣角笑著說「你真的有辦法嗎?」宋安鳴本來只是想逗逗她結果看到血言這變臉式的態度變化一口老血湧上心頭阿。
「殿下臣有本奏。」刑部尚書上前一步,「現下江湖之上出了些奇怪的事。」
謝承乾不想聽他又弔兒郎當地說廢話,「愛卿請直說。」要不是看在他是祁天惜親自提拔的恐怕他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刑部尚書宋安鳴也不打哈哈了直接一拱手說道:「現在遊盪在中原地區尤其是在林州一代不少官吏被江湖中人殺害。似乎還有還有替天行道的意味。」聽到林州兩個字謝承乾的眉心跳動了一下。
「還請刑部尚書慎言,天子受命於天他們這些江湖草莽怎麼能擔起替天行道這四個字呢?」已經官拜右將軍董司哲立馬上前打斷道。宋安鳴見自己老夥計接了自己的話便微微一笑順勢接了下去,「右將軍說的好,臣下認為此事絕對不能姑息。還請皇上派人調查。」
這本是一件簡單的事但是謝承乾卻出人意料得垂下眼說道:「此事容后再議。」
謝珂心中有些不解可是面上已經沒了反應,自從謝旻皓死了之後她彷彿變成了另一個謝旻皓,既讓人如沐春風又讓人不寒而慄彷彿那天死的人是謝珂,謝承乾似是不經意地看了看她眼神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