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孤注一擲

合眾地區東南部的一座小鎮，那裡地勢險要，頗有壁立千刃的壯觀。

此時臨近十二月初，怒號的暴風雪如期而至，它就像一位神奇的氈匠，不出三日便為大地趕製了一塊厚厚的白色絨毛氈，不遠處被濃霧籠罩的巨人山脈時隱時現，巋然不動地橫擋在前行路上。

堅固的牆壁要塞是籠目鎮最為複雜的工程，據說很久以前，一塊隕石從太空落下，從裡面走出獰惡可怖的巨獸，它會在夜晚的城鎮邊緣出沒，搶走人和神奇寶貝並吃掉他們。

即使市民不再相信這個流言，他們夜間仍然待在家裡，某種根深蒂固的觀念已無法摒棄。

整個小鎮平常無奇，日落而息的生活方式一點也沒有改變，當守護神殿敲響黃昏之鐘，預示著要塞大門即將關閉，所有人不得繼續在屋外活動。

黑髮少年無法擺脫惡夢的餘悸，大汗淋漓地驚坐在床上，面色透白且促氣不勻，模糊的視線里依稀瞧見滴答走動的掛鐘，渾身倏然一陣激靈：「我怎麼會睡著，快要錯過出城門關卡的時辰了……」

他是籠目鎮的士郎，年紀剛滿十七歲，居住在未名湖邊的複式木屋，自懂事以來都一個人獨立生活，性格方面沒有太大的缺陷，只是他的內心有些封閉。

相比這個的世界的其他人，士郎有個不願提醒的身世，他不是一名爛大街的穿越者，而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變種人。原本生活在美國紐約的移民家庭，就在七歲那年，他第一次覺醒作為變種人的能力，由於無法控制自身強大的精神能力，從而導致周圍產生時空漩渦。

這種異能帶給他的，不止是身心極致的痛苦，還有父母兄弟異樣的目光。隨著時間的增長，親人再也無法忍受時空漩渦的折磨，房屋和傢具不斷被這股力量撕得粉碎，連人都不能倖免受傷。

畢竟變種人在普通人看來太過危險，心理上害怕無法掌控的事物，甚至畏懼他們的能力。

直到聖誕節前夕，父母兄弟拋下他不辭而別，信封放著一疊厚厚的現金，至此再也沒有任何消息。精神上的煎熬，現實殘酷的打擊，促使他愈漸封閉內心，整日把自己關在屋裡。

即便是這樣，他仍然沒法控制自身觸發的時空漩渦，越是日漸消沉，能量就越不穩定。房間只剩下牆壁掛著關於神奇寶貝的海報，最後絕望之餘，他步履維艱地站起身，怔怔盯著那張海報好長時間，腦海中接連浮現出那個世界的情景，面容憔悴的臉上終於現出一絲笑意。

再後來，士郎記著時空漩渦淹沒現實，於腳底生成鏡面波紋，慢慢將他整個人吞沒。

不知過去多久，當士郎再度睜開眼睛，發現面前站著一個氣宇不凡的年輕研究員，是這個男人在野外發現他，並將其背回研究所，像親哥哥一樣照顧他。

這時士郎發現時空漩渦不見了，記憶還是那個記憶，身體還是那個身體，可他卻意外出現在神奇寶貝世界。直到現實世界的查爾斯教授利用精神聯接找到他，通過心靈感應與其溝通，並邀請他到澤維爾天賦少年學校上課，卻被對方拒絕了。

極其不成熟的平行世界穿梭能力，是查爾斯教授給出的初步判斷。目前士郎已經習慣神奇寶貝世界的生活，由於能力較弱，有時會利用異能回到現實世界見查爾斯教授，每次逗留的時間不能超過四個小時。

但是士郎發現自己回到2007年的現實漫威世界，次元壁錯位導致的結果至今仍然是個謎團。

在查爾斯教授的幫助下，士郎逐漸接受自己是個特殊變種人的事實，但他必須試著適應這裡，過去已無法改變，倒不如重新開始新的人生。

從床頭櫃摸到眼鏡后，他以飛快的速度穿好衣服，拽起背包奪門而出，近乎是狂奔在冷清的街道上。

「是士郎呀……你不是答應哥哥按時休息嗎？」索利亞奶奶因為身體不太好，坐在門前收拾。

「我答應過夥伴，必須遵守約定。」士郎喘著粗氣，眉宇間透露出焦慮。

「這樣呀，那你路上小心點，下不為例。」索利亞奶奶的眼瞳深處，藏著一雙炭火似的光點，在默默地燃燒，她心領神會地目送男孩離開。

悠揚洪亮的鐘聲傳開后，通往鎮外的大門會在半個小時內關閉，他不顧一切地加快速度。

拜託一定要趕上，我絕不能言而無信。他在心中暗暗想道。

這時目極之處恰好看到守城士兵扳動門桿，容不得猶疑半分，他卯足後勁衝刺而去。

趁著守城士兵還沒反應，士郎選擇強行突破，他不想再浪費時間交代出城的理由，頭也不回地絕塵在森林深處，待後方沒有任何動靜，方可駐足緩解胸悶氣促的難受感。

「士郎，你的波導之力還不成熟，真的決定冒險這個險嗎？」查爾斯教授忽然連上精神聯接。

「教授，我已經按照你的辦法製作出磁性小型炸彈，這次不能再猶豫了。」士郎合併食指和中指頂住太陽穴，利用心靈感應回應對方。

「如果我提前找到你，你就不會困在那兒……。」查爾斯教授的語氣略有愧疚之意。

「這與你無關，不必感到自責！」士郎低眉淺笑，心中很佩服教授能夠為變種人付出那麼多。

「有事隨時來找我，硬撐不是個好辦法。」對方頭腦里有一部分是與他相連的。

「回頭再聯繫你，我趕時間！「士郎逐漸接近巨人山脈，腦波信號在這裡會被隔斷，具體原因不詳。

「那你小心點！」查爾斯教授不再多說什麼，切斷了精神聯接。

沿著西北方向前行，兩側鬱鬱蔥蔥的針葉林越是稀疏，腳下堅硬的黑色土地一望無際，淡淡的白霧是這裡唯一可見的光景。

縱使夜路難行，也阻擋不住他心急如焚的執念，沿路繞開枯樹一直往前走。

伴隨著冷氣襲人的空氣倒灌山間，士郎便知自己深入巨人山脈的腹地，於是對著空曠的山谷喊道：「幾何雪花，麻煩你指引道路，我想前往巨人洞窟。」

話音剛落，無數白霧纏繞的身影撥開迷津，隨即可見前方道路掉下不少鋥亮發光的冰球。

這是幾何雪花所產生的冰之結晶，士郎習慣性地撿起一個握在手心，步伐不緊不慢地跟隨它們來到洞口。

「士郎！」周身皮毛為米黃色，腹部為白色的小傢伙欣喜若狂地走到他面前。

「雷恩，大家還好嗎？」士郎蹲下身子，沒法伸手撫摸它。

「目前的情況還算穩定，沒有嚷著復仇了。」雷丘的身形近乎透明無力。

「帶我進去找酋雷姆，我已經想好怎麼做，不能再繼續坐視不理。」士郎回以堅定的眼神。

「可是我不想你去冒這個險……」雷丘幽怨的小眼神可憐兮兮。

「這不只是因為對大家的承諾，還有我想為你救贖的心意。」他站起身走進洞內。

與他並肩而行的神奇寶貝是雷丘，從某種意義上它在四年前已經死了，由於一場錯誤的基因改造實驗導致身亡，而幕後黑手正是無惡不作的等離子隊。

走進巨人洞窟，士郎左拐進到一處洞穴，熱情滿滿地和眾多的幽靈體神奇寶貝打招呼，這些不幸的傢伙沒能躲過死亡命運，以至於魂魄聚怨成靈體，徘徊在人世間無處可去。

其中年紀最小的波克基古經常害怕大哭，士郎見狀趴在它面前，舉著圓溜溜的冰球哄道：「你看，這是幾何雪花哥哥專門為你做的禮物。」

小孩心思難以捉摸，可士郎卻不費吹灰之力哄著波克基古開懷大笑，重新恢復生氣。

正當這時，洞穴傳來地動山搖的腳步聲，寒氣如同潮湧撲面而來，迅速在洞壁表面覆蓋一層鋥亮的冰甲。

「四年前的寒冬臘月，你拼盡性命勇闖巨人洞窟，只為讓我收留無處可歸的幽靈，甚至不惜放棄成為訓練家的機會，年復一年地照顧它們……可你為自己想過嗎？」

「沒什麼比這更重要的事情，我必須實現與它們之間的承諾，讓它們得到真正的解脫！」

「如果不破壞等離子隊的試驗基地，就很難保證沒有更多的神奇寶貝遇害，這些年你不斷利用波導之力尋找它們，做的已經夠多了。」

士郎直視酋雷姆的眼睛，堅定的面容看不出一絲動搖，他仍然相信事在人為，嘴角揚起笑意：「說實話，我從沒想過自己可以與你們進行心靈感應，既然宿命讓我遇見雷恩它們，那麼沒有理由撒手不管。」

在十二歲那年，作為研究員的哥哥想讓他領取初始神奇寶貝出門旅行，士郎本來答應了。誰知世事難料，雷恩的出現令他改變主意，這一堅持就是四年之久。

為了粉碎等離子隊的陰謀，為了尋找因死亡被迫成為孤魂野鬼的神奇寶貝，他不惜一切。

原本酋雷姆以為人類都是不可信的，直到士郎出現，它才稍微對此有些改觀，畢竟還沒有哪個傻瓜孤注一擲，在此堅守這麼多年，默默貢獻自己的微薄之力。

「那你今日前來所為何事？和等離子隊作對可不是個人主義上的逞強……」

「我需要你控制暴風雪襲擊試驗基地，掩護我躲過偵察系統，其餘的事情交由我處理。」

「士郎，你不能送死！」雷恩想抱住他的右腿，不料撲空栽跟頭。

「你們不能繼續端著仇恨滋生負面能量，長此以往下去容易被反噬，只要我能破壞試驗基地，就能幫助你們從因果循環中解脫。」士郎清晰可見它們身上如同火種燃燒的黑色氣團。

「竟然你已經決定了，那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等離子隊竊取我的基因之楔進行改造試驗，實在罪不可恕。」酋雷姆怒形於色，恨不得踏平試驗基地。

「我知道你不能現身，他們手上有針對你的科技設備，最好是封鎖住巨人山脈，防止這些壞人找到巨人洞窟。」士郎還要指望酋雷姆保護這些無處安身的幽靈們，以它們僅剩的波導能量，不能長時間停留在世間。

「造成今天這個局面，我也有很大的責任。」酋雷姆很想奪回基因之楔，卻受限自身能力無法使用與之抗衡的冰龍力量。

「今夜我想與你們一起度過，為即將到來的破曉行動做好準備。」士郎放下沉甸甸的背包，裡面裝滿這些年籌備起來的破壞性武器，他不是有勇無謀的人，相反在背地裡做足調查工作，為此伺機而動，完成所有幽靈體神奇寶貝的心愿。

「與你要好的夥伴在四年前已經走出城鎮，向著自己的目標前進，可你卻拋棄大好前程，心甘情願地留在這裡……士郎，已經四年過去了，你真的無怨無悔嗎？」酋雷姆明亮的眸子閃過一抹金屬光澤，映出士郎瘦弱的身影。

「這裡有雷恩在，我不是孤身一人在戰鬥。」士郎沒有直接回答它的問題，背靠巨人洞窟的牆壁與雷恩席地而坐，陽光般燦爛的笑容已經說明一切。

「真是了不起的傢伙！」酋雷姆轉身而走，眼角餘光定格了他們歡聲笑語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