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少年先生
當年,西江月心脈受損,體內無法集聚內力。
對於習武之人而言,不能集聚內力,與廢人無異!
因而,鶴見臨行前為她在全身各處皆設置保命機關,卻未曾贈劍。
一者,怕自小便欲習武卻又求而不得的西江月睹物傷心;二者,刀劍無眼,這些利刃鶴見自是捨不得她去觸碰。
「姐姐,這劍……」木易盯著西江月手中秋水軟劍,目光漸漸轉向本是束帶的劍柄。
而那劍柄頂端,莫名多出的半朵白玉梅花,竟與方才那孟浪男子發間之物,一般無二。
「剛才那人?」此刻木易心中除卻震驚只剩憤恨,「是七年前傷了姐姐心脈之人?」
早些年,西江月每每思親,便會對著這銀柄束帶發獃。
「應該不是。」西江月搖頭,雖說時間過了七年,一個少年人的音容相貌會變化極大,但見那孟浪男子言行,直覺告訴她,那人並非當年要取她心臟的銀箔少年。
所以,她方才用的是毒性最快的君莫笑,而非穿腸化骨之毒。
可那男子,卻知曉她在尋覓銀箔少年,並且隨身帶著能打開秋水劍鞘的白玉梅花簪。
或許,一切只是巧合。
「不許回去。」西江月蔥白指尖輕撫手中劍柄,雙目微合,聲音輕柔卻不容抗拒,「敵暗我明,行動更要謹慎。」
她苦苦尋覓七年的結果,幕後真兇方露出些許蛛絲馬跡,即使只是巧合,她也絕不敢有絲毫馬虎。
夜半驟雨初歇,霽月凄冷,清風微涼。
少年緊握劍鞘的手,青筋暴起,卻未再開口。
*
西楚,禹州城。
「東越蕭大將軍將那群北羌蠻夷打的落花流水,抱頭鼠竄,甚至還留北冥臻一手一弓,當真是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呀!」一白袍玉冠的青年,立於酒肆之中,手執青瓷盞,意氣風發,繼而道:「不過,比起咱們西小參軍絞殺北羌老巢的勇猛果決,那被北冥臻澆了一腦袋尿騷的東越護國大將軍,可就顯得嘖嘖嘖……」
青年口中嘖嘖聲,代替餘下之言,其中意味不減反增。
眾人大笑。
此次,蕭維遣力抗北羌一戰大獲全勝,即便對外只說是蕭家軍英勇無匹,斬北冥臻一手,但北冥臻那一泡尿,亦是他今後難以磨滅的莫大恥辱。
一華服青年聞言,傲然道:「想那東越蕭維遣,苦守滄州三月有餘,一直疲於守城避戰,置百姓於燎爐之上,予本以為他謀的便是這一線峰下揮劍雪恥,卻不想竟是放虎歸山,實乃武夫之勇,難當重任。」
華服青年言至於此,面色更為桀驁,「若予是那蕭維遣,在派兵夜燒北羌后營之時,亦會再令一員猛將於一線峰下設伏,一線峰道窄且長,北羌蠻夷定會為求生還,而自相殘殺,蜂擁去過那一線峰,如此一夫當關,方可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華服青年之言,引來些許附和:「梓之兄高論!那蕭維遣若如此,中原諸國,便不再被這北羌蠻夷所擾!他亦可免去北冥臻一線峰下那般羞辱!」
「公子所言不錯,但卻忘了那至關重要的一點。」角落中,跪坐於屏風后的少年,放下手中短劍,冷聲開口。
「哦?不知公子所言,是哪一點?」楚人孤傲,和而不群,尤擅辯難,故而那華服青年聞言,只側目望向屏風。
「滄州被圍困兩月,早已兵甲疲弱,稻草誘敵之謀,以虛實之變才將那北冥臻的警惕分散十中之五六,方得敵後縱火之機,使北羌腹背受敵。」
少年手執酒盞,全然不顧眾人焦灼、期許目光,為對面清卓身影滿酒一杯后,繼而開口。
「且不說,蕭家軍中有無那一夫當關力戰北冥臻的勇士;僅東越皇帝先前所說擒北冥臻者封侯之言,放在重利的越人面前,又有誰會不心動?」
「蕭維遣一心貪圖小利,卻忘了北羌軍被困於滄州兩月有餘,早已疲弱不堪,一夜竭力追殺,根本不足以將北羌軍困於一線峰下,何來看其為逃出升天而自相殘殺之言?」
至關重要的是,出策退北羌大軍之人乃是姐姐,留北冥臻一手一弓的是自己,而非蕭維遣!
「這……」少年接連兩問,令眾人一時啞然。
「北冥臻雖暴虐無度,但治下之術,卻不輸於蕭維遣。」
一線峰之辱,便是最好佐證。
少年之言,一針見血,眾人這才想到羌人剽悍,多勇夫;越人貪利,興商賈。
「如先生所言,那蕭維遣之計,亦不過如此?」聞得少年言辭,眾人改口,將稱謂由公子變為先生。
刀光劍影的戰場廝殺,並非這些儒雅世族公子們所擅長,但將他國之事當做下酒談資,把酒揮扇指點江山,自然不會有人吝嗇點評一二。
屏風后,木易聞言,面有不悅。
世人如何品評蕭維遣,與他無關!
但他們口中所說不過如此的計策,卻是出自西江月。
他絕不容許其他人說姐姐一個不字!
西江月倒是面色如常,只見她蘸杯中清酒,指尖縱情洒脫,勾連不斷——無需置氣。
木易見狀,長舒一口氣,壓制心中厭惡,才繼續道:「此計乃虛實惑敵之法,算不上高明,但所謀者卻是位擅度人心之人。」
華服青年心中疑惑,卻不開口,倒是他身旁白袍青年問道:「先生此話怎講?」
「北冥臻多疑,此計難道不是正中下懷?」木易故作高深,道:「茅草借箭之法,不過是拋磚引玉罷了。」
白袍青年躬身施禮,笑道:「在下聞先生言談不俗,卻又不似禹州人士,不知先生名諱?」
「無翎山,稷下學宮,木易。」少年語氣如常,俊美面容上卻滿是不耐。
若不是為保姐姐安危,引出幕後真兇,這般拗口之言,他才懶得去記。
眾人聞言皆是一怔,還是那身著華服的離梓之率先回過神來,他乃西楚名門之後,不說祖上何其風光,僅眼下族中嫡系叔伯兄弟在朝為官者已不下五人,且他父親還是當朝戶部侍郎。
但與顯赫世族、官員相比,一直鮮少出現於天下人眼中的無翎山稷下學士,卻依舊無人敢輕視其地位。
十六年來,能從稷下學宮走出的人,不是治世能臣,便是禍世梟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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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腦子有點懵,剛才上傳章節錯誤,已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