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千鈞一髮

我的槍口，終於瞄準了那團混沌。

扳機輕響，帶動著短吻鯊內部的機關，解放了那似是沉吟著的，被束縛著的狂龍一般的子彈。剎那間，槍口噴出火焰。子彈撕裂了空氣，在那團混沌中炸開了一個足球大的大洞！

我一看有效果，手指飛速扣動扳機。將剩下的六發子彈，一顆顆送進了那怪物的體內！

當我打到第五發時，那團混沌再次起了變化。本能驅使我，立刻停下了動作。

王敏觀察著那怪物，面色毫不輕鬆。

下一個瞬間，她驚叫了一聲，脖子被那噁心的血舌頭纏得整個變了形……

我心裡一痛。「王敏！」

「不，不要管我……眼睛不要離開你的敵人！」

我馬上瞪向了那怪物，只見，那邢志新的鬼爪，悄悄沒入了那團混沌。悲鳴著被吸了進去……兩團鬼物被吞噬成一團，與此同時，那怪物身上被我轟開的傷口，也漸漸癒合在一起。

該死！

王敏說過，要用靈力手段擊殺鬼物，腦袋是它們唯一的弱點。只有轟掉那腦袋，才能徹底讓它失去行動能力。

我去，這一大團東西，腦袋到底在哪兒啊！

靈力見底，子彈只剩下一發了。

那團混沌，發出了邢志新的聲音，還有毫無意義的嘶鳴。似是在低吼著威脅什麼，身後，幾道紅光默默匯聚到一起，血舌瞬間繃緊。

王敏腦袋一晃，痛苦不堪，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用她最後的力氣，讓那頭髮繼續纏緊了那鬼物反倒是舒服了很多，發出了滿意的咕噥聲。

沒辦法了，只能賭一賭。

我掏出了白天從王敏裙兜里掏出來的幾顆五寸釘，狂奔起來，飛速連接起了這客廳里的幾個點。

電視底座一個，窗檯把手一個，然後是馬桶按鈕，沙發坐墊，最後一個，按在了那招財貓的眉心，然後咬破了鬼手的手指，在那招財貓的肚子上血書一個大字。

「李」。

一切，都是憑著直覺！

我掏出了鎖魂鏈，將那鐵鏈子做了鞭子，奮力向那招財貓抽去。說時遲那時快，鐵鏈破風舞動，瞬間將那塑料招財貓的腦袋給劈了下來！

然後，從那斷口，噴出一道血柱，將門口附近整面牆染成了刺眼的紅色！

「成功了？」

瞎貓碰上死耗子，成了？我的個乖乖，我發現我還真是個天才……

王敏一陣輕鬆，狠狠咳嗽了幾聲。「快，了結了這鬼東西！」

我這才反應過來，剛才的風水陣法，只是將那邢志新的鬼魂徹底送進了陰間，那受了重傷的鬼東西，其實並沒有什麼明顯的損傷。

我看見那東西的血舌啪一聲斷開，身上重新現出了我剛才打出的六個槍眼。王敏剛要掙脫，那舌頭再次伸長，襲向了她的脖子！

最後一槍，必須致命。我這樣想著，槍口卻因為極度的焦急和緊張，不斷晃動……我從未覺得，這把槍有如此沉重。

「別著急開槍！」王敏突然道：「快，我的本體，我回不去了！」

「我該怎麼辦！」

「嘖……！」她掙扎著，從嗓子眼裡擠出幾個字。「吻住我！實體！不是靈體！」

「啊？」

「有什麼好猶豫的，你不是打我的主意好久了嗎！」她幾乎快被那噁心的血舌頭纏得說不出話了。

雖然不知道是要幹什麼，不過……這種時候也太……

雖然根本沒心情，不過，我也沒別的辦法。我看見，鬧騰了這半天，王敏的實體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兩隻眼睛獃滯地瞪著那隻已經被我劈開的招財貓，血液濺了她一臉。我也顧不上她臉上的血，只能捧著她的腦袋，稍微擦了擦她臉上的血，輕撫著讓她閉上眼睛……

然後，我也硬著頭皮，吻了下去。

她的唇一片冰冷。

我感覺王敏的靈體因為這一吻，一下子找到了什麼，嗵的一聲掙脫開了那血舌，鑽回了我唇下的這個嬌弱身體。

下意識地，我猛一睜眼，看到她的睫毛晃了晃，眼瞼動了動，猛地睜開。就這樣，吻著，我和她的眼珠一齊轉動，瞪向了那憤怒的鬼物。

長長的血舌舞動，千瘡百孔的身體中伸出一隻大張著利爪的手，向我們沖了過來！

我們臉貼著臉，王敏的體溫逐漸回升，柔軟修長的手指，抓住了我緊握著短吻鯊的手。抬手便是一槍！

短吻鯊爆開一朵火花，那鬼物身上，正中心偏上的位置，驀地炸裂開來，一口氣被貫穿。連帶著身後的招財貓，一齊被轟開，又在牆上開了個大洞，直擊穿了對面鄰居的房門……

我甚至順著那窟窿，遙遙看見了對面牆外的天空！

那鬼物的手，撩在我的臉上，鋒利的爪子，在我鼻子上劃過一道淺淺的血痕。

然後，頹然倒下。

我看著那一團破布掉在地上，沒了動靜。又突然嗖的一聲躥出去，拍打著房門試圖跑出去，卻是身上傷勢積累過重，沒一會，便沒了力氣，碎裂開來，化為一團團戾氣，消散無蹤。

「他，死了？」

靈力的巨大消耗，已經讓我的眼睛，已經幾乎要睜不開了。

「嗯。我們剛才那一槍，從他的臉進入，直接打到了後腦勺……」

「你沒事吧？」

「靈力幾乎要枯竭了。」

「我倒是還好……」我逞強道：「起碼我還能保持意識……」

「哦，那你就睡吧！」

冥冥中，我看見王敏一笑，環住了我的脖子，閉上眼睛重新吻了上來。這別有用心的一吻，溫軟的唇輕觸了我的唇，只是一下，我就感覺渾身的靈力都像被抽走一般。

你要幹什麼！

「你是什麼人，我還不清楚？初吻都給你了，我要是再暈倒在你面前，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所以，你就替我睡一會兒吧，小色狼！」

你好狠！

我暗自驚叫一聲，完全沒精力去想到那麼多……

也好，她這樣，就是說這次的戰鬥，真的已經結束了唄……

好吧。

神經稍一鬆懈，我便倒在了鬆軟的沙發上，不省人事。

不知等了多久，我才在一片溫暖的陽光中醒來。

還是同樣的沙發，同一個客廳。

王敏安靜地坐在對面，嘴裡叼著吸管，正在喝一盒酸奶。頭髮凌亂地打著卷，似是剛剛洗完頭。白皙的皮膚，精緻的臉盤，素顏也美得我心神蕩漾。

那老闆感激地看著我。

「你醒了？」

我這才猛地坐起身來，第一件事，就是看向門口。

門框上的五寸釘已然不見了影子，招財貓安靜地坐在那裡，毫髮無損。就連那面牆，明明昨晚被我的短吻鯊連同整棟樓都打了個對穿，現在甚至看不見一點修補的痕迹。

王敏吸溜著酸奶，發出騰嗤騰嗤的聲音。

老闆家的小孩正躺在我旁邊，睡得跟死豬似的，看上去舒服的很。女主人站起來，走到客廳中間，鄭重地向我們鞠躬。

「真的，真的謝謝你們了……」說著說著，她竟然掩嘴哭泣起來。

「你……節哀。」我猶豫了一下，卻只是說了這麼一句。王敏反倒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沒關係的。」女主人道了一聲。

「志新他和鄰居李家媳婦的事，我早就知道了。只不過為了這個家，我一直忍著不想戳穿他而已。明明孩子還這麼小，需要照顧……」

我聽她這麼一說，不由得黯然。

「他並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還經常帶著狐朋狗友一起來家裡蹭吃蹭喝……一喝醉了，就愛胡說八道，也不知道得罪了誰，招惹來這種禍端。總之，我也有感覺的。自從孩子他爸去世，其實他一直沒有離開。」

「哦。」

王敏把玩著那空空如也的酸奶盒，聳了聳肩。

「現在，托你們的福，現在這間屋子清凈多了。我們母子倆也有感覺的，之前孩子一直失眠，做噩夢，可是現在你看，他睡得多香啊……」

「所以說。」我微笑著點點頭，望向了王敏。「有什麼辦法可以讓這家人，以後徹底擺脫李茂的追殺呢？」

「很簡單。」

王敏道。

「李茂是通過邢志新的魂來查看這邊情況的。現在，頭七已過，我已經在你們家附近布置好了風水，你們只要在七天之內連店鋪一起搬走，我保證他連你們的影子都找不到。」

女主人又深深鞠了一躬。

「大恩不言謝，這是我們家的最後積蓄，還請二位笑納。我們會另外找個城市安家，這棟房子，和縣城裡的店鋪，也送給你們好了……」

我看著她從錢包里掏出一張信用卡。

「這是多少錢？」

「兩萬多一點。」

對一個有孩子的家庭來講，也太辛酸了。

「不用了。」王敏馬上道：「你們的好意我們已經心領了。傢具和店鋪你們都帶走吧，帶不走的就賣了吧，我們不需要這麼多。」

我嘆了一口氣。雖說昨夜確實驚險不斷，但是面對這樣辛苦的一家，實在不忍再……

「你的信用卡號我已記住。這棟房子就算我們買下了，房費以後慢慢打給你們。」

王敏道。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用意。

小區門口，陽光目送著他們母子倆的背影，也看著我們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