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無處可逃
「有我在,不會有人欺負你了!」
褚峰這句話是我在絕望中聽到最美的話,所以我義無反顧地選擇了跟他走。沒了媽媽,我就是那無根的浮萍,再無所依。
他把我帶到了南碼頭口岸,這裡是漕幫十二堂之一的青龍堂,他是這裡的堂主,掌管南碼頭的運輸。
堂口的設施十分簡陋,裡面的人也不多,就十來個二十齣頭的壯男和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嬤嬤。
褚峰讓老嬤嬤伺候我洗漱,還拿了一套他的乾淨衣服給我換。他的話很少,叮囑了兩句就走開了。
嬤嬤倒是熱情,一張嘴就叫我小姐,讓我不要害怕,來了就把這兒當家。這嬤嬤看起來十分精明,所以我沒跟她講更多的事情。
她總若有所思地看我,看得我很不自在。許久,她才又道,「小姐,你先歇會兒,我去給你煮點吃的過來。」
我點點頭,目送她走了過後才偷偷打量起這房間,可能是褚峰住的房間,裡面的裝飾很少,就一張床和一張桌子,連像樣點兒的傢具都沒有。
但屋子乾淨整潔,瞧著倒也賞心悅目。
靠床的牆壁上懸著一把短彎刀,看樣子年代很久了。我忍不住抽出了彎刀看了看,這刀十分鋒利,殺人的話估計一刀就能斃命。
我正看著,忽然聽到門外傳來一陣竊竊私語,似乎在說我,於是我悄然走到了窗邊,支起耳朵偷聽。
「當家的怎麼會留這樣一個禍害呢,真是的,這下子惹怒了金門世家裡的人,保不定要完蛋。」
「咱們青龍堂至於怕陳家嗎?陳四新算個什麼東西?」
「他陳四新不算個東西,那麼秦家的人呢?這可是都城市長看到都要禮讓三分的主,世家關係那麼好,會袖手旁觀嗎?現在巡捕房的人滿大街尋找這丫頭,遲早要到咱們這兒來的。」
我從破掉的窗紙往外看了眼,是這堂口裡的幾個人聚在角落竊竊私語,講話的是阿青,他因為臉上有刀疤我印象深刻。
原來他們如此厭惡我的存在,我果真是無處可去了么?
其實他們說得也對,這亂世之中,誰又不是明哲保身呢?我好像,確實不應該也沒理由留在這裡。
可是,我若不留在這兒又去哪裡呢?
媽媽是個舞女,所以我不曉得父親是誰,她也從不跟我提。日子久了,我也就當做自己是沒有父親的孩子,沒所謂了。
在這亂世中,出生貴賤似乎也算不得什麼。只是我從沒想過媽媽會永遠離開我,現在我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又忍不住哭了,躲在窗后哭得肝腸寸斷,心頭那種恐懼和無助越來越濃,我覺得可能下一秒就會被阿青送去巡捕房了。
不一會兒,阿青和那些人就罵罵咧咧地走了。我偷偷溜出屋四處打量著,急得熱鍋上的螞蟻,總覺得他們可能會出賣我,會把我交給日本人。
我至今都不曉得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可這事態明顯告訴我,我身上有很大的問題,否則怎麼陳四新和巡捕房的人都想抓我。
走,還是留呢?
望著墨黑的天際,我絕望到了極致,很想褚峰出現在我面前喊我不要走,但他好像去哪兒了。
我正暗忖著,院外忽然衝進來一群拿著棍棒的人,至少有二十來人,都一臉殺氣。為首那個人就是給陳四新打傘的傢伙,方才他是唯一僥倖逃脫的。
他身邊還有巡捕房的探長張啟明,兩人頗有狼狽為奸的架勢,來者不善。他們一眼就看到我了,都眸光灼灼地盯著我,露著不懷好意的冷笑。
「洛夕啊,你果然在這裡,我把都城都要翻個底朝天了,來,乖乖跟我走吧。」張啟明奸笑著朝我走來,還拿出了一副鐐銬。
我拔腿就往屋裡跑,陳四新那狗腿子一個箭步竄到了我面前,伸手就捏了把我的臉,猥瑣地笑了笑。
「小丫頭,你逃不了的,褚峰現在自身難保,他救不了你的。」
這狗腿子說著又來摸我的臉,我抓著他的手就狠狠咬了一口。他一吃痛,抬手抓著我的頭髮就甩了我一耳光。
「婊子,敢咬我。」他狠揪著我頭髮居高臨下地盯著我,臉都扭曲了,「要不是你還有幾分姿色,老子現在就殺了你。」
他說著又給了我一巴掌,打得我耳朵里嗡嗡作響。可我被他揪著頭髮動彈不得,也沒法反抗。
嬤嬤聽到聲音跑了出來,手裡還端著碗熱騰騰的餛飩。她本想來幫我,卻被張啟明一把抓住,搶過她手裡的餛飩一下扣在了她臉上,疼得她一下子就蜷了下去,捂著臉不斷慘叫。
「喲,還挺豐滿的。」
這狗腿子在我臀上用力捏了一把,眼底一浪,又想來摸我的胸。我趁他不備,提起膝蓋狠狠撞在了他雙腿間,他疼得臉一抽,直接左右開弓抽了我幾個耳刮子,打得我滿嘴的血腥味。
我也怒了,死死抓著他的手臂不要命地瘋咬,任憑他如何打都不鬆口。與其被他們交給日本人,我還不如就這樣死去算了。
人一旦不要命的時候,好像什麼都豁出去了,我瘋狂地咬這狗腿子的手臂,他掄起拳頭一下下打在我肩上,頭上,而我死不鬆口。終究他還是受不了痛鬆了手,我趁機一把推開了他,轉身跌跌撞撞地往房間跑。
誰知這狗腿子又追了上來,還一把抓住了我的衣服,我穿的是褚峰的衣服,很寬大,被他一扯就給抓掉了,上身就剩了個紅色肚兜。
他頓時眸光一亮,咧嘴淫笑道,「喲,小婊子你應該還沒開包吧,跟爺去清風吟,包你坐上頭牌的寶座。」
「呸!」
我沖他吐了口帶血的唾沫,衝進房間直接就把門拴上了。接著把房間里的柜子桌子什麼的全部堵在了門口。
其實我已經無路可退了,這房間如此簡單,躲都沒有地方躲。如果真的被那些人抓到,我能想象會有什麼後果。在這樣的世道中,女人似乎是最卑賤的物種。
「哎呀呀,這小婊子夠騷的呢,張探長,你去把她弄出來交給四爺,他一定會重賞你的……」
外面一陣陣的淫笑伴著那些人不堪入耳的話傳進我的耳朵,我就像一隻待宰的羔羊,已經成了他們眼中的美味。
慌亂中,我抓起了床頭那把彎刀,把柜子搬到床邊鑽進了床底下,躲在裡面瑟瑟發抖。我不想哭,可眼淚就是不聽話地決堤。
我真的不想死,不想被他們抓走。我把自己蜷縮成了一團,死死捂住了耳朵不敢去聽外面的情況。
這種恐懼無法言喻,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拽著我的心臟,隨時可能捏爆它。我像鴕鳥似的死死抱著彎刀,如果那些人找到我,我會第一時間解決了自己。
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我快被這充滿戾氣的氛圍嚇得窒息時,擋在床頭的柜子忽然間被移開了,一雙穿著布鞋的腳站在了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