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凈土
河灘上的廝殺零星又短暫，潘武的臨陣脫逃使得他身後的重甲騎兵也在一瞬間失去了鬥志，所有人都恨不得搶上浮橋，沒等對岸斷開鐵鏈，浮橋就翻了。
還在河灘上沒有來得及退走的重甲騎兵直接扔下了手中的武器，艱難的爬下戰馬跪地投降。
城牆上的人看著那麼威風凜凜站了一上午的天水騎兵一步都沒有往前沖就這麼降了，歡呼變成了驚愕，驚愕變成了笑罵，笑罵變成了鄙視，然後連鄙視都懶得鄙視了，就地躺倒開始睡覺。
太累了。
有的連盔甲都沒有脫。
只有程雪音很失落，騎著馬在城門前亂轉，她剛找到戰馬衝出城，戰鬥就結束了。
蘇蓮城走到楚椒身邊，「你沒事吧？」
「你沒事吧？」
二個人同時開口，然後相視一笑。
蘇蓮城往城外指了指，「我下去看看。」
楚椒也向下看了看，此刻貼著二邊山腳站著的天水軍也已經丟掉了武器，開始投降。
「我舅媽早上生了一個兒子，李嬸說有八斤重。」楚椒笑著說。
蘇蓮城怔了怔，隨後笑了起來。
楚椒也笑，這個守城戰打得真是熱鬧，程雪音出嫁，舅媽生娃，回頭還要補二份賀禮才好。她笑著想著，跟著蘇蓮城下了城牆。
落葵、小劉管事還有二貴都跟了上來。
楚椒走到敞開的城門前，頓住了腳。
河對岸還有天水軍，但她怕的不是流箭，而是前面的血泊與屍體。
「我回品福齋。」楚椒深吸一口氣，勉強說了一句，轉身就要往回走。
「殺了元德大汗了嗎？」她聽到程雪音大聲問道。
楚椒回頭，就看到程雪嘯縱馬奔了過來，近看才看得清楚，他的頭髮上全是土，身上的騎裝更是泥污血跡斑斑，臉上手上也有血跡，好在一雙眼睛清明銳利，神采熠熠。
程雪嘯沖著妹妹點了點頭，卻沒有停步，騎到楚椒面前才翻身下馬，盯著她上下仔細看了看，「你瘦了。」他小聲說。
楚椒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臉，然後笑了起來。
「你看上去有點累，趕緊回去睡一覺。」程雪嘯又說。
蘇蓮城等人繞過他們，向著程雪音走去。「這些降軍怎麼辦？」楚椒聽到蘇蓮城問道。好象有程雪音確認一下就夠了，他們對程雪嘯又殺了一位元德大汗一點都不驚訝。
程雪嘯斜眼，瞄了這些人一眼，然後上前一步抱住了楚椒。
楚椒沒有嫌臟，側臉貼上了他的胸膛。
一丈之外一片狼藉，而他們彷彿是站在一片凈土上，靜靜相擁片刻。
「你先回去好好睡一覺，我還有很多事要做。」程雪嘯輕聲說著，沒有放開楚椒，反而微微用力，更緊的抱了抱。
楚椒『嗯』了一聲，剛才還沒有覺得，可是現在依在他的懷裡，突然就覺得好睏。
「回去好好睡覺，不用送飯過來，我們還有軍糧沒吃完。」程雪嘯又說，說完了自己也笑了笑。
腦子裡有多少事要想，眼前有多少事要做，自己怎麼就說出這麼一句話來？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婆媽媽了？
楚椒點了點頭，也知道他有很多事要做，戀戀不捨的鬆開了手。
「對了，音兒昨天晚上成親了。」程雪嘯正左右瞟著，琢磨著如果親楚椒一下會有多少人看見，聽到楚椒的話全身頓時一僵。
「是周仁勇。」楚椒趕緊說。
程雪嘯立刻向城外看去，眼光如刀，開始尋找自己的新妹夫。
真胡鬧，怎麼能趁我沒在就娶了我妹妹呢？說好的灌得他三天三夜不能洞房呢？
「是王妃做的主，當時……」楚椒笑著說了起來。
等她說完，程雪嘯嘴角微勾，笑了起來，扭頭看了程雪音一眼。
我的傻妹妹喲！
他又看向楚椒，她看上去又臟又累，微厚的嘴唇乾燥起皮，但滿臉都是笑意。程雪嘯低頭，在她的嘴唇上飛快的親了親。
真的要等二年再娶她嗎？他心裡想著，感覺象仁勇那樣不管不顧先娶到手再說也不錯。
不過看樣子也用不了二年了，他又在心裡說。
楚椒回到品福齋，廚房裡劉嬸正在給李嬸講潘武怎麼一看到鎮西軍衝出城就嚇破了膽，轉身就跑。二人哈哈大笑，楚椒也笑，估計這件事足夠血峪城全城老少嘲笑好幾年，只是不知道皇上會怎麼處置這位潘將軍。楚椒暗想。
「你舅媽沒事，大人孩子都還在睡。」李嬸看到楚椒，就笑著說道。
「你要不要吃飯？」劉嬸也看向楚椒，笑著問道。
「我現在不餓。你們要不要回家看看？」楚椒應了一句，又問道。
雖然舊隘設伏也打得很順利，但是李嬸劉嬸都有子侄出戰，總是惦記的。
劉嬸笑著擺手，「我剛才打聽過了，都全須全尾的回來了，都累得狠了，現在不用管他們，明天再抽個空回去看看就行。」
楚椒點了點頭，看到灶上有熱水，舀了些簡單的洗漱了一下，才回到後院，先撩起東間的門帘看了看，見舅媽和小寶寶都在睡，才回到西間，一頭栽倒在炕上就睡著了。
楚椒醒來時，天色全黑。她摸了摸餓得咕咕響的肚子，估摸著自己至少睡了二個時辰，只是卻覺得全身都又酸又痛，竟然象是比沒睡這一覺還累。
她咬著牙下了炕，用力伸胳膊伸腿活動了幾下，然後放輕腳步走到東間，炕頭上點著燈，舅媽和小寶寶還在睡。
楚椒走到院子里聽了聽，二邊廂房裡都傳來呼嚕聲。
實在是太累了，連小婉小柔都打呼嚕了。楚椒笑著在心裡想，穿過院子去了廚房。
灶上燉著四隻雞，還有一個灶上燒著熱水。案板上放著一笸籮擀好切好的麵條。
楚椒給自己煮了一碗麵條，又洗了澡，她想去看看程雪嘯，卻拿不准他現在是在軍營還是在王府，加上吃飽了洗完澡更加睏倦，索性回屋繼續睡。
楚椒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感覺只是剛合上眼睛，就聽到有人敲窗戶，心裡一驚一喜，頓時醒了過來，輕聲問了一句，「誰啊？」
窗外果然傳來程雪嘯的聲音，「是我。」
「你吃飯了嗎？」楚椒坐起來，一邊穿衣裳一邊問。
窗外傳來輕笑聲，「我吃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