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業火焚神

巨浪滔天，盡泄虛空。

隨著血海的海水無休無止的消逝，冥河道人體內的法力也在若不可見的緩緩衰退。

看著御空而立的周白，冥河道人的面色愈加陰戾，直到現在他都不知道周白究竟施展了什麼手段，強以小千世界收攏血海之水無異於自尋死路。

就連先天靈寶都能敗壞的血水足以把任何一個小千世界溶作煉獄。

而周白的表情從始至終都不曾發生過任何的變化，短短几個時辰就已然吞噬了近半成的血海，單憑他金仙境界的修為如何支撐維繫虛空裂縫的消耗？

想到這裡，冥河道人的眼中閃過一道不可置信的神色，猛然抬頭，冥河道人探著腦袋眯起眼，似乎想要透過虛空中的黑暗，窺視裂縫的另一端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

奈何混沌靈寶的威能尤其是他這個不入聖位的准聖可以窺探的？

任憑他用盡手段，也難以掙脫虛空中吞噬萬物的引力。

無論神識還是視線，皆如泥牛入海，一去不回。

若非血海水位還在不斷下降，便是虛空裂縫的所在，他都不能感知得到。

「難怪你要鎮元子擾亂天機，如此偉力的存在，便是聖人也會心生貪慾了吧？」冥河咬牙道，從荒古誕生靈智至今，他從未感受過今日的絕望和憋屈。

堂堂准聖，阿修羅教主，身俱三件先天靈寶，竟在金仙小輩前毫無還手之力。

心底的憋屈讓他放棄了聚攏血海，腳下紅蓮湧出耀眼的火光，無數的陰氣從幽冥各地湧來。

十二品業火紅蓮，以業力為燃料，可焚萬物。

紅蓮迎風便長，變大的速度遠遠超過了裂縫擴散的速度，萬萬年來，洪荒生靈盡歸輪迴六道，其間的死氣、怨氣、執念、恨意殘留不散。

沿著漫漫黃泉，最終匯入了血海之中。

現如今，沉積萬萬年的怨氣轟然爆發，十二品業火紅蓮像是個氣球般迅速脹大。

陰魂不休，怨念不止。

冥河道人目露決絕，懸於天空的巨大蓮台翻轉之上，竟直接朝周白拍來。

由於接收了無邊的業力，紅蓮的形態已然大到了極限，彷如泰山壓頂般轟然而落，裹挾的氣浪生生把血海推向兩邊。

這是要用先天蓮台堵住虛空裂縫嗎？

周白面露不屑，迎著巨大無比的蓮台，緩緩的伸出了手掌。

一掌推出，好比螻蟻撼樹。

然而，哪一方才是螻蟻呢？

手掌與紅蓮觸碰之時，冥河臉上殺氣四溢，周白淡然平靜，神色如常。

人生於世便有業力纏身，而周白身上的業力也能夠作為紅蓮業火的燃料。

一瞬間，火光衝天而起，整個血海俱被引燃，甚至能感受到虛空也竟然一點一滴的融化，這是一種讓人沒法理解的玄妙之火。

也是唯一一種誕生洪荒，卻無法修鍊的火焰。

火焰沿周白指尖燃起，迅速蔓延到了他的周身，皮膚上處處焦黑碳化，身上的衣衫毛髮卻無任何影響。

「唔~」周白臉上的平靜終於在火焰的燃燒下發生了細微的變化，緊皺的眉頭似乎在忍耐巨大的痛苦，沉悶的痛呼則讓冥河道人眼中的殺意愈加濃郁。

「身負無邊罪孽還敢沾染業火紅蓮，周白，你這是自尋死路！」趁著周白氣息的紊亂，冥河道人手掐指訣，喚出血神分身，想要集合血海之力掙脫神秘空間的汲取。

然而血神子剛剛現身，便被虛空的強大吸力一掃而空，若非他及時斬斷聯繫，終止了神通，怕是四億血神子都將會隕落於此。

周白靜默而立，全身上下早已燃起了熊熊的火焰，一片片墨黑色的灰燼從他身上脫落，卻又在脫落的瞬間被空間裂縫的力量捲入其中，消失不見。

隨著周白體內業力的消弭，冥河道人嘴角的冷笑也漸漸凝固了起來，世間修士但凡被業火沾染，神魂內魄皆會隨業力燃盡，最終魂飛魄散，身死道消。

而周白卻有些不同，雖肉身被燒灼成碳，但生靈之氣未曾有任何的消散，本應萎靡的意志也在業火之中愈發凝實。

「你竟然想要借業火淬鍊神魂？！」冥河道人震驚道，『通天教主在哪裡招來的怪物，罪孽之深世間少有，膽識之大洪荒更是難見，小千世界真的可以孕育出這等怪物嗎？』

冥河道人喃喃低語，蓮座上火焰依舊，而罩入其中的周白卻有了細微的變化。

焚去了業力的他好像誕生了某種無法言喻的東西，這種東西冥河道人曾在上古時期見過一次，也出手奪過一次。

「鴻蒙紫氣.....」冥河道人眼前一亮，有微微皺起了眉頭，「這不是鴻蒙紫氣，較之當初見過的鴻蒙紫氣，好像缺了點什麼。」

究竟缺了什麼？冥河道人無暇多想，因為業火之中的周白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雙眼。

.....

血海之畔。

紅玉眼中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手掌輕撫腰間懸挂的葫蘆，葫蘆表面的斷痕處給她的粗糙感讓她的心也隨之微微一顫。

身旁玄光乍現，清新的草木香氣平靜了她的心神，也驅散了周邊的陰煞，鎮元子悄然浮現，看著血海上空籠罩的空間裂縫，不禁露出讚歎之色。

「超脫先天，亦超脫了洪荒，周白道友不愧是大道變數，有此物在手，便是聖人也傷不得他分毫。」旁觀者清，鎮元子舉目望去，自然也看到了周白的細微變化。

神色微動，鎮元子側目看向紅玉，紅玉下意識的伸手按住了葫蘆，白皙的手掌紅色的袖口將散魄葫蘆遮擋的嚴嚴實實，並沒有讓鎮元子看到葫蘆上綻放的微弱紅光。

「弟妹不必擔心。」鎮元子目光從紅玉臉上掃過，隱約看出了紅玉眼眸中的不安，雖不知不安的緣由的什麼，但在他看來，紅玉的不安應該是為周白業火煅神而泛起。

「周白道友有靈寶護體，只要業火品階仍在混沌之內，都不會對他造成本質傷害。」

話音剛落，就見到虛空中的紅蓮猛然一陣，隨之傳出了巨大的爆炸聲。

早在之前，血海之水已形成了通天巨浪，現如今燃燒著熊熊火焰的巨浪不知為何四濺噴涌，便是大若盤天的蓮台也在空中倒飛而回，狠狠的砸在了血海之中。

本命靈寶受創，冥河道人不由面色一白，心口精血翻騰倒涌，雖儘力平復，卻也有一股壓制不住的血液從嘴角溢出。

虛空中的周白顯然也被紅蓮所震，凌空倒退十步有餘，方才勉強站定。

「好手段，好決絕！」周白和冥河道人不同，雖被靈寶震退，但氣息平穩，周身碳灰在後退的幾步中盡皆脫落，露出了新生如玉的皮膚和肢體。

「犧牲一件先天靈寶，換取一件無上至寶，這筆買賣當然可以做。」冥河道人一把抹去嘴角血漬，灑落的血液跌入血海，引得萬千阿修羅族上前爭搶。

周白憑藉神秘的虛空裂縫吞噬整個血海，其根本目的是為了防止冥河道人的不死不滅，為誅殺冥河做出鋪墊。

這點，冥河道人心中也非常的清楚。

只要破除周白的神秘虛空，冥河道人便有十成手段斬殺周白，為此，冥河甘願自爆『十二品業火紅蓮』，以一件鎮壓一族氣運、一教氣運的先天靈寶，重創周白。

周白苦笑道：「血海不枯，冥河不死。教主憑藉血海可無限轉生，在下的性命卻只有一條，豈敢和教主以傷換命。」長袖一揮，虛空裂縫退後三分，雖不再主動汲取血海，卻也沒有徹底的消失。

冥河道人眼眸深處隱去一抹忌憚的神色，周白的收手也讓他徹底的鬆了口氣。

現如今，他再也不敢把周白當做普通的後學晚輩，單憑周白的這一手神通之術，就足以讓兩人平輩論交。

修行無歲月，達者為先。

「周白道友，你我之間從未結過因果，便是紅雲之事，也應鎮元子出面尋我才對。你何必從中插手，惹下我幽冥血海？」冥河道人腳下血海翻騰，先前跌入血海中的紅蓮也已經重新浮起，出現在了他腳下。

踏足紅蓮，冥河只覺無盡的法力從腳下湧入體內，藉由紅蓮為通道，源源不斷的靈力在迅速的恢復著他先前的消耗。

轉身看向陰山腳下，自鎮元子現身的時候，冥河道人就感覺到了他的存在。

見到冥河道人看來，鎮元子也回視過去，兩人視線交接，仿若兩柄利刃於虛空相抵，驚得紅玉後退半步，駭然的看著同為準聖的兩人。

鎮元子與周白相熟，紅玉自然也認識，雖說認識，卻從未見過他出手。

人的境界可以由氣息判定，實力卻只能依靠感覺，奈何鎮元子步入准聖境界早矣，返璞歸真平和內斂，便是紅玉也只能感覺到對方很強，而究竟有多強，卻無法言喻。

現如今，單憑冥河與鎮元子的這一眼對視，紅玉方才窺得准聖境界的一絲玄妙。

神色微動，紅玉再退半步，雙目微闔，以超脫之境，感知准聖之境。

兩人的這一番對視，周白自然也注意到了。

搖頭輕嘆，周白臉上浮現出一抹苦笑。

憑藉混沌珠的威能，他才能壓制住冥河道人，單論境界與道行，金仙與准聖的差距實在是太過懸殊了。

懸殊的讓他泛起了一絲渴望之心，渴望突破，渴望得道。

袖中雙拳緊握，指間泛起的疼痛感讓周白恢復了清醒，他不是紅雲，也不想成為紅雲。

突破的方式有很多種，得道的方式也有很多，他絕不會選擇迷失自我的道路。

絕對不會。

....

「冥河！」鎮元子的表情前所未有的猙獰，地發殺機龍蛇起陸，身為『地仙之祖』，他雖不是大地化身，卻也最善五行土木。

身旁泥土翻滾，猶如一柄柄鋒利的長劍朝天而立，劍尖直指冥河道人。

「鎮元道兄。」周白身影一晃，便出現在了兩人之間，朝鎮元子抱拳頷首，道：「道兄為我遮掩天機，我已是感激不盡，至於這冥河道人，便不勞煩道兄動手了。」

周白目露殺意，森然的冷芒仿若實質般，刺得冥河道人心中發毛。

『此子手段詭異，不可不防。』冥河心中低語，神色卻沒有絲毫變化，「你托鎮元子為你遮掩天機，是防止聖人推演你的神通由來嗎？」

冥河道人冷笑道：「現如今已經過去了數個時辰，聖人恐怕也已經快要趕到血海，圍觀你我之戰了。」冥河挑眉看了眼頭頂遮天蔽日的虛空裂縫，目光落在了周白身上，「還是讓鎮元子幫你吧，單憑你一人之力，再拖得片刻，聖人便真的來了。」

鎮元子眼眸微微縮起，聖人的貪婪他自然知曉，就為人道道統便能爭得頭破血流，截教敗亡，更何況是周白手中的這個無上至寶？

若等到聖人駕臨，單以他准聖境界怕是護不得周白的周全啊。

就在他心思雜亂之際，周白已決然出手，裹挾赤虹長劍，如光如電般撞向了冥河道人。

一劍之快，足以撕碎空間壁壘，『撕拉』的噪音響徹天地的說話，周白已然和冥河一起撞入了血海之中。

由於之前紅蓮業火的引燃，以至於整個血海已化成了一片火海。

待周白撞入血海之後，原本精粹過的神魂肉體再次化成了碳灰，和先前不同，之前周白雖受紅蓮火焰鍛體，卻也只能算是烤灼。

現如今整個人就像是落入了油鍋一般，赤虹劍入水即碎，周白的神魂已被煎炸出一個個氣泡。

「啊！」難以忍受的劇痛讓周白不禁發出痛呼，而湧入口中的火焰更是沿血脈入體，將他識海靈台盡皆引燃。

「你想死，別拉著我！」冥河道人受周白偷襲跌入火海，雖然沒有受什麼傷，卻也被失控的業火引燃了護體光圈。

眼中閃過凶戾之色，冥河道人一掌印在周白心口，掌心法力轟然吐出，將周白深深的陷入了血海深處。

看著已成焦炭的手掌，冥河道人心念微動，海面上十二品蓮台綻放出一道毫光貫徹海底，將他環護其中，拉出了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