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中平五年
註:輔國之臣當屬皇甫公,盧公並未參與涼州平亂,其史之功記張公也,董卓攜西涼鐵騎平逆功不可沒,至於日後之事世有評說,不加妄言!
涿郡姜盧多才厚,立鼎華夏七百年。
八相佐朝流芳世,一筆尚知荒唐言。
追根溯源何為水?滿門之戶皆忠良。
先賢尚知報國恩,來日提馬滅炎京。
北羌之地多叛亂,漢末百年之間此地因貧瘠苦寒,化外之民多養彪悍之風,衣食難以保證自生不臣之心。為求活命多次掠奪涼州治下城池,故禍亂。
「涼州傳捷,車騎將軍領西涼鐵騎大破羌人!陛下龍顏大悅犒賞三軍!」
捷報傳遍雒陽街坊,百姓夾道相迎歡欣鼓舞,比平定黃巾之亂更勝尤之。對內即便有千番功勞也不及外抗一敵,漢風自強,即便室內風雨飄搖,在對外之時天威誅遠。這是一種精神,砥礪風雲五千載薪火相傳。
冬至時季寒風素裹,雒陽飛絮白裝,猶如負重老驥在此艱難之世緩步前行,盧氏府堂燃屑碳以取暖,盧朴身著錦貂袍圍溫爐以習書經,竹簡與手掌接觸之地紅泛淤青之色,宗老的教導從未落下。
「二弟,西涼捷報父親寄回家書,說是戰事膠化,恐要三五之年才可返家。傳書士卒在堂外靜候,你看如何回復父親!」
盧毓上任守宮令已過三月,只可惜劉宏日日荒淫從未踏足召旨之殿,更別說筆書御寶,現在他終於明白荀彧為何說此官無趣,心中鬱結多是苦悶。
「今年西涼已經第三次傳捷,西涼軍做大之勢不可避免,子家提醒盧老頭不要交惡董仲穎!至於家中之事,子家看著寫吧!」
盧朴將竹卷摺疊放入架內,現在他十分懼怕宗老講堂,書目熟背無濟於事,還需逐字逐句的解釋,盧朴感覺自己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二弟,莫要苦惱!治學以用是吾輩之長,總比二弟和那曹孟德廝混背負一些雞鳴狗盜的罵名要好許多。專以出師后廣闊天地,大有作為!」
盧毓很慶幸曹操賦閑幾月之後終於官復原職,只要他不再糾纏二弟,就算他與袁本初如何不堪也與二弟無關。
「吾之出師只有一路可行,那就是宗老早日歸天,盧朴拜謝各位神靈趕快帶走此人,一切萬事大吉!」
盧朴口出咒罵之言,盧氏宗老猶如盧仲瑞心中揮之不去的夢魘,每日講堂之時必報上墳之心。
「盧仲瑞!為兄生氣了!今日罰你閉門思過,晚間不準予曹孟德外出!雒陽多方鄉老已經上門告誡過如果汝與曹孟德出現在鄉里之地便找鄉勇棍棒驅逐,長此以往與地痞流氓何異?為兄絕不允許你墮落!」
盧毓很氣憤二弟為何沒有上進之心,你盧仲瑞就算夜夜與士族子弟雅宴為兄也不會說半個不字,但你偏偏和宦閹之後鬼混,為兄很生氣!
「喂,盧子家這就有些過分了!吾與孟德脾性相投,更何況……」
盧朴意識到有些東西說不得,盧毓哪裡知道這是為自己日後留一條退路,士族子弟雖好,但在亂世之中需要依附的可不是這些爾雅之輩。
「意識到錯誤就好!從今日起但凡為兄看見你與曹孟德交往,為兄就關汝一日禁閉!汝想要走出去很容易,等到為兄覺得汝學識可立門戶,行為可撐家族。」
盧毓決定不再嬌縱自己的弟弟,再這樣下去他誅殺蹇碩的那點名聲還不夠他敗壞家風的劣跡。
「盧子家算你狠!仲瑞要與你絕交!」
「絕交了也是你兄長!無論是今天或者是以後盧毓永遠可以約束你盧仲瑞!除了提醒父親以外還有其他要說的嗎?」
「讓盧老頭注意身體!別死在西涼荒漠!」
「我會寫的!你用功讀書!」
………………
「孟德!拉我一把!上不去啊!」
「急躁什麼?沒看吾已經使盡全身力氣!本初!你倒是用力呀!」
「仲瑞,足下可有墊腳之物,吾食乳之力都用上了!」
鎖套翻牆之術多用於瑕疵之輩,盧朴豈是安然之人。自辭辟於雒陽的袁紹受何進謀才之位以來,三人風花柳約的小團體正式開始搭夥,士族之人不屑於與此等不學無術之輩同流合污,但盧朴具有先見之明以二者為友,謀以退路。
「啪!」
盧朴在二人合力之下翻牆而出,三人席地而坐皆氣喘吁吁。
「仲瑞,吾等還是儘早離開吧!如若被你兄長看見只怕又是一頓責問!」
袁紹,字本初,汝南袁氏之人,與曹操發小而識私交甚密。自從那日他登盧府門時被盧毓譴責帶壞其弟,至今記憶猶新,袁紹又是素好臉面之人,自然不想受他人訓戒。
「本初所言極是!家兄今日關吾禁閉,讓他看見可無好果!快走!」
盧朴對袁紹印象不錯,此人性情溫厚待人以善,只是自尊心極強,主見執著罷了!
三人行街已過宵禁,由於蹇圖之事街上行人甚少,唯恐五色棒加身失了性命,管制之下典法律明。
「孟德,昨夜王氏村已經增添鄉勇巡邏,只怕難以出手啊!」
袁紹經曆數次偷腥之後迷戀其中滋味不能自拔,但表面又做正人君子,不好直言。
「本初兄何必如此拘謹,你我三者又非外人!」
盧朴以曹操為介交好於袁本初,雖不知權勢如何讓人改變,但在此時三者純交之情更勝之。
「仲瑞,莫要羞煞於吾!汝知道吾的意思,本初好面,兩君皆知!」
袁紹對盧朴也算誠待,雖說是盧朴刻意交好,但兩者臭味相投無話不言。
「孟德,為何不語啊!」
自盧府至街曹操一言不發似乎心事重重,盧朴觀色以問之。
「仲瑞!孟德升遷了!昨日官文下旨命吾為濟南相,黃巾征討之功也一併賞賜,只怕要辭別於二位,想來有些傷感罷了!」
曹操心中五味雜成,男兒自以功業為重,仕途高升是喜事,但與盧朴相交數月,無論是出言諷刺蹇碩的默契,還是風月花柳的意味,盧仲瑞友也!匆匆別離不免傷懷。
「此乃好事!去吾家共飲,慶賀孟德升遷!」
袁紹本是士族大戶,又喜結交黨人,他家之宴如流水之席常開不敗。
「的確值得飲一杯,孟德兄何須惆悵,男兒志在四方,今日孟德經學以用,來日仲瑞把酒相迎,豈不快哉?」
盧朴哪裡知道曹老闆是如此感性之人,相交各方人物只不過是想立足於亂世罷了,曹老闆!您這是鬧哪一出啊?
「仲瑞之言有理,孟德的確有些女兒作態,讓本初見笑了!」
曹操收斂心情恢復往日笑容,朋友不在長短,只在真心。我曹孟德誠心以待,你盧仲瑞豈會不明。
「無妨!無妨!那今日之事……」
「自然去得!仲瑞今日怕是要實踐哦!紙上談兵未君子所為!」
「這……日後再議!」
「哈!哈!」
年少多惆悵之心,殊不知日後可再否?金戈鐵馬將起,殺伐之心欲硬,回首間,身旁親近之人又有幾何?
………………
中平二年冬,破虜將軍董卓平定叛亂有功,擢升候爵,食邑一千戶。
中平三年,前將軍董卓力壓羌奴於右扶風。
中平五年,前將軍董卓抵禦王國、韓遂亂,擢升并州牧。
另左中郎盧植告病還家。
雒陽城門之下,錦袍者立於城頭野望,眼中殷殷期盼只待城外車馬,諫議大夫盧毓少成穩重之性,多有其父之風,西涼之戰董卓並非唯一受益者,盧毓能迅速從守宮令之閑職升為參與朝議的諫議大夫,也多是劉宏穩朝臣之心所為之。
「盧伯,二弟呢?」
盧毓三年以來最得意之事莫過於使盧朴善學,滴水穿石之功非一日可成,盧朴有今日之學識也多虧盧毓嚴管之。
「二公子只怕又找袁本初飲酒去了!一月未出府門,以二公子跳脫的性格自然有些玩樂之心,公子莫怪!」
「也罷!就讓他輕鬆片刻!這幾年的確約束的有些緊了!如今學業有成,也就隨他去吧!」
「公子!老爺到了!」
青馬車轅駕,三兩僕從隨之,盧植祟簡,名臣之風不外如是。
「父……親!」
盧毓熱淚盈眶,三載未盡孝道,慚愧之情讓這位盧氏兒郎無法抑制心中之思念。
竹簾輕撫,著手蒼老,一生為漢室盡忠,為朝廷守節,為天子牧一方,盧植無愧矣,就讓這最後的垂暮年色享受一下兒孫之福吧!
清瘦!更加清瘦!白鬍霜鬢,路途顛簸之苦加之傷寒之軀,盧子乾的確無力再做大漢的修補匠。
「諫議大夫當街流淚成何體統!子家,為父回來了!」
盧植征戰三載為朝廷守一方水土,但此刻卻忍不住傷感,也許是真的老了。
「父親,不孝子給您叩首了!」
盧毓至孝至誠,不顧土塵染衣,服拜叩首。
「起來吧!仲瑞為何沒來?」
盧植在書信之中知盧朴向學之事也頗感欣慰。數載未見也甚是想念。
「盧老頭,我還以為要給你清明燒紙呢!」
城門內大步流星走出一身影,束冠玉帶佳公子,額間汗成密珠,笑面喘息。此乃盧氏朴仲瑞。
「不錯!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