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月氏國,位於大夏以西,向來以一些玄妙秘術聞名,其中有一樣,卻是在這些秘術中相對來說不那麽為人所知的,那就是所謂的陰陽雙修之術,此術向來由月氏王室中天資過人的女子修習,待她們成年尋得夫婿之後,可與夫婿共修此術,修習該術的女子在月氏王室中,有個特別的稱號,「歡喜奉主」,取自密宗歡喜佛之意。
雙修術向來只傳女子,只能由王室女子傳承,而傳承了雙修奇術的歡喜奉主,受人尊崇仰慕,且可以同時納得多位夫婿,這也是月氏國自古由來的傳統。
夏武帝朔安十年,大夏國東南方,湖州天女山,天女山方圓數百里,由天娥、天歸、天壁三座山脈連綿而成,主峰天娥山,遠看正如一位仙娥掌燈而望,身姿飄渺,天娥山陡峭險峻,雖有奇景卻令人望而生畏。
天娥山腳下,兩個鬼鬼祟祟的纖細身影來回晃蕩,「奉主,我們當真要上去?」說話的是一名垂著雙鬟,穿鵝黃衣衫的少女,大約十七八歲,容姿秀麗,杏眸輾轉間泛出淺淺的棕色,她此時神情頗有些為難,恭敬地詢問身旁的藍衣少女。
「當然了,既來之,則安之。」藍衣少女看上去不過十四五歲的樣子,生得黛眉雪膚,檀唇貝齒,卻偏偏雙目無神獃滯像是患了眼疾,讓這容貌大打了折扣,「說了多少次,來了中原就別叫我奉主了,直接喚我清葵就好。」
「這怎麽使得?」那少女臉上的神情越發為難。
「奉主,您的身分尊貴,奴婢不敢逾禮。」
清葵不耐地往她肩上拍了拍,「丹君,既然出來,就別那麽唧唧歪歪,我的話你難道也不聽了?」
清葵比這丹君矮了一大截兒,做這動作顯得少年老成,頗有些好笑,丹君卻不敢笑,只慌忙垂下頭,「奉主教訓得是。」
清葵瞟了她一眼,丹君領會過來,「清葵。」
「這還差不多。」清葵滿意地點點頭。
「清葵,我們為什麽非得上山不可?」
「你忘了那農戶說過的話了?他說這近一年山上的山賊常常掠些美貌的女子上山,過了沒多久又放下來,那些女子毫髮無損,卻都茶飯不思,神魂顛倒。」
「那又如何?」丹君依然很疑惑。
「笨!」清葵眼珠一轉,笑得極姦猾,隨著她眼珠的轉動,那雙獃滯無神的死魚眼竟然旋出一抹亮光,立刻讓整張臉有了一股震人心扉的驚鴻之美,只可惜這亮光轉瞬即逝,再看時又恢復了從前的模樣。
丹君愣了愣,立刻又欣喜道:「奉……清葵的媚術似乎又有精進。」
清葵一呆,「我剛剛可沒用媚術。」
丹君吶吶道:「是奴婢看錯了。」
「丹君,你這說話的習慣可得改一改。」清葵踱了幾步,從包袱里掏出銅鏡照了照,嘆了口氣。
丹君知道她又在為自己的那雙眼睛煩惱,連忙出聲安慰。
「清葵,三夫人不是說你這雙眼是千年也難得一遇的魅目,只要尋到緣定的雙修之人便可通竅解魅,不用擔心。」魅目一通,勾魂奪魄,三夫人這麽說的時候很激動,彷佛已經看見了清葵未來禍國殃民的模樣,唯有清葵本人很喪氣。
若是遇不上那個緣定之人怎麽辦?若是遇上了,那人不喜歡她,不肯跟她雙修怎麽辦?若是遇上了,那人也喜歡她,她卻不喜歡,那又該怎麽辦?若是遇上了,那人喜歡她,她也喜歡那人,但那人恰好不舉又該怎麽辦?三夫人當時的表情很複雜,在她繼續假設之前把她推出了門。
雖說她的視力並未受到這眼的影響,但對她的容貌而言卻是個大大的瑕疵,其實商清葵在乎的並不是這瑕疵本身,而是這瑕疵所帶來的後果,商清葵自承繼奉主之位,便一直以將雙修之術發揚光大為自己的終生事業,若不能通魅目,她的媚術難以上新的階級,若不能將媚術提升,她又該如何拐騙將來的雙修物件?
身為月氏國的歡喜奉主,連自己的物件也搞不定,就算別人不嘲笑,她也過不了自己那一關,這些事,與丹君說了她也不會明白,清葵嘆了口氣,頗有些惆悵。
「清葵,你還是沒說我們為何要上山,跟那些山賊又有什麽關係?」丹君很認真地提問。
「你想啊,那些女子被人擄走了,回來非但沒有哭哭啼啼,反而神魂顛倒的,一定是中了媚術。」清葵滿腹自信地握緊了拳頭。
「那山賊中一定有人會媚術,既然會媚術,說不準也是雙修道上的人。」
「原來如此!」丹君恍然大悟,「所以清葵要上山瞧瞧,與他們較量一番,為民除害。」
清葵右手扶額,感到很無力,「我幹嘛跟他們較量?你忘了我們來中原的目的了?」
丹君很無辜地開始背誦:「在大夏國把雙修發揚光大。」
「不錯,所以我當然是找道友交流一番,互換心得,說不準還能結成夥伴,以後共同進步。」清葵說得很激昂,當然,她私心裡還有個想法,也許會遇上媚術中的高人,學到開啟魅目的其他方法也說不定。
「清葵果然想得深遠。」丹君頗有些慚愧,「可是我們兩個就這麽上去?誰知道這些山賊的山寨建在哪兒?」
「我早打聽過了,這天娥山的半山腰處有數個互通的大岩洞,那些山賊繞著岩洞建寨,取了個名字叫天塹寨。」清葵打了個哆嗦,「他們也真不怕不吉利,取了個這樣的名字。」
「這名字怎麽了?」丹君眨了眨眼,很是不解。
「天塹,天譴。」清葵挑了眉,轉眼看見丹君依然一片空白的表情,擺了擺手,「當我沒說。」
兩個姑娘背著包袱一鼓作氣往上爬,才爬了一個時辰,清葵已經氣喘吁吁地停了腳,抹了把額間的汗,「不行了,休息休息。」
丹君面色如常,連氣息都沒紊亂,「清葵,不如我背你上去吧?」
清葵連忙苦著臉拒絕,「怎麽能叫你背,丹君,看樣子習武還真有些用處。」
丹君笑著說:「要是清葵現在想學還來得及,我可以教你。」
清葵猛搖頭,「我要有那習武的時間,不如多看幾本醫書。」
「清葵,為何你總鑽研醫術?」好奇寶寶丹君繼續發問。
說到這個,清葵立刻有了精神,「你不知道,雙修術與藥石之理密不可分,所謂欲修於內,必先築基固元,說到築基固元……」丹君聽得一頭霧水。
清葵咳了咳,「差不多就是這樣。」丹君費勁兒地理解著。
清葵找了塊路邊的石頭坐下,一邊休息平復,一邊仔細查看山上的情況,正當她以為丹君已經把之前那個問題忘記了的時候,丹君忽然拍了拍手,「我懂了!」
清葵被她嚇了一跳,「你懂了?」
丹君很興奮,她很少聽得懂清葵的話,難得這一次想得那麽透徹,頓時覺得自己跟清葵奉主的距離又近了些。
「是是,我懂了。」她按捺住激動的心情,「清葵的意思是說要雙修,就得先用藥以助興,對不對?」清葵睜大了眼看她,看得丹君心裡忐忑不安。
許久,她閉上眼,深呼吸,然後睜開眼,朝丹君微微一笑,「說得不錯,差不多就這個意思。」
她往丹君肩上拍了拍,「繼續努力。」丹君如釋重負又滿心激動地點了點頭。
兩人正閑扯間,只見前面山路上遠遠走下來兩個半敞著衣襟的大漢,身形壯實,腰間都別著兩把大刀,他們都留著幾乎遮去五官的絡腮鬍子,從外表看很難把他們區分開來,只能通過衣裳的顏色樣式來判斷。
清葵目露狡黠之色,「正愁沒苦力,真是天助我也。」
丹君瞅了瞅那兩名大漢,「他們看上去似乎不好相與,不像是普通的獵戶。」
「他們肯定是山賊。」
「清葵怎麽知道的?」丹君很詫異。
「你看他們腰上的刀,刀柄上拴著一隻牌子,上面刻了『天塹』兩個字。」丹君看清葵的眼神里滿是崇敬。
「丹君,看我的。」清葵站起身,整了整衣裳,朝路中間一站,忽然換了神態,一副嬌怯弱質的柔態,貝齒輕咬檀唇,長睫蹁躚,似望而非望,身姿似幽泉緩行,有股扣人心弦的媚態,那兩名大漢遲疑地放緩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