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謝父親!」沈如意轉瞬展了笑顏,隨後又斂了眉眼認真道:「嬌娘也並非和杜姨娘過不去,只不過碰巧了兩人都挑中了同一處,且母親已經為蕭夫人和蕭公子安排了住處,是杜姨娘逾矩擅作主張,父親您說是與不是?」
沈伯仲聽著女兒一句接一句,好不容易插話道:「嬌娘是替你母親叫屈來著,可我都不知是何情況,豈不也冤?」
「父親知錯就好,那杜姨娘就是仗著父親寵愛才不知分寸,這只是一樁小事,所幸那蕭夫人也算跟咱們沾親帶故,若是在外人面前,那才是丟沈家顏面呢!」
沈伯仲看她一本正經,實則討伐自個兒,不由失笑,「難怪你祖母說,嬌娘這一磕是福氣,原來如此,那杜姨娘確實不知規矩禮數了,回頭我便好好說說,定叫她給你母親賠罪去。」
「倒也不是非要這樣,母親也不是沒有度量的,讓杜姨娘下回謹記著些就是。」沈如意擺出大度姿態,「父親去了荊州三日,母親思念得很,晚飯咱們去母親的瀟湘院吃可好?」
沈伯仲想到方才應了趙姨娘,可看嬌娘難得乖巧撒嬌,不忍拒絕,想著回頭讓人推了即是,遂道:「嬌娘說哪兒就哪兒。」
沈如意眼底溜過一抹得逞之色,也同沈伯仲親昵不少,她瞥見桌上放著的庚帖便問了一句,「日子真定了下月初八?」那封家怎肯的?
沈伯仲聞言神色一沉,雖知道她失了記憶,卻仍是存了隱憂,怕這女兒再出么蛾子,「庚帖都已經送了還能有假?」把嬌娘嫁過去封家也是不得已,封晏雖不能人道,可至少不會虧待了嬌娘。
沈如意連前世的未婚夫婿都甚是少見,更別提小叔子了,只是知道他讓人送濕身的原主回來後生了一絲好感,「那封家二公子是個怎樣的人?」
沈伯仲想到沈闌受罰的原因,不由皺了眉頭,聽大夫說嬌娘恐怕要等淤血散了才能恢復記憶,便安撫道:「莫聽你妹妹胡說,你喜歡的一直是那封家二公子,只是將兄弟倆弄錯了,如今你也是得償所願。封晏……丰神俊朗,謙和有禮,瑕不掩瑜……你嫁過去不會受委屈,你且安心待嫁吧。」
沈如意沒想到沈伯仲會編造這般謊話來騙自個兒,再看他眉心緊皺,忽而又釋然。她向來是既來之則安之的隨興性子,封墨台或是封晏於她並無差別。
只是說到瑕不掩瑜……沈如意想到前世母親在自己臨出嫁前對她的深刻教導,忍不住緋紅面頰,咳嗽了兩聲。
好像用不上了吶……
【第三章不省心的妹妹們】
夜半下了一場雨,淅瀝瀝得擾人清夢,等到雨聲稍停歇的時候,沈顧氏察覺身邊起床的動靜,便也跟著睜眼坐起,「老爺?」
沈伯仲扶住她的肩膀將她按在床上,「才寅時初,離天亮還早呢。昨晚累著你了,再睡會兒。」
沈顧氏聞言,雙頰暈開嬌羞緋紅,想到昨晚的那番魚水之歡,神態越發嬌媚,昨兒個老爺和女兒在她這處吃飯,嬌娘還讓人做了一大碗雞湯,最後全都進了老爺肚子,後來才聽伺候的敏姑說裡面摻了鹿茸人蔘,故老爺才……
沈伯仲低頭看著沈顧氏嬌羞咬著唇角,這番姿態又不由憶起當年新婚夜,「琳琅,你我夫妻都十數載,還有什麽好害羞的?」隨著自己目光落下的方向,那裸露的肌膚泛起嫩嫩粉色,羞得就差要埋進被窩裡。
他順勢往床上一坐,將人摟進懷裡,只見眉眼含俏,當真是春色無邊。甫一低頭,便觸到那細膩脖頸,輕輕啃咬其上,手也隨之探入褻衣內……
溫暖的氣息噴洒在耳旁,沈顧氏整個身子酥軟得倚在沈伯仲懷裡,反手抱著他,靜靜感受著此時的歡愉與悸動。
良久,沈伯仲才將人放倒在床上,那股自腹中升騰的快意令他久久回味,而床上女子亦是臉色潮紅、衣衫散亂。他耗了好一會功夫才把懷裡的人打理好,看著懷中人兒水澤的唇瓣、微喘而起伏的胸口,沈伯仲心中頗有成就感。「再晚可要把早朝給誤了。」
沈顧氏羞澀垂眸,將衣領扣上,跟著下床拿過擱於屏風上的那套朝服為他穿戴。
沈伯仲張開雙臂,由著她替自己更衣,倒也十分享受這份柔情,眼角餘光瞥見擱在床頭的書冊,挑了挑眉,「《烈女傳》?」
「嬌娘那送來的,我看了些,覺得挺好看的。」沈顧氏仍是低頭,還有些羞赧。
沈伯仲頷首,「都是些不凡女子,看看也好,嬌娘如今喜歡看書是件好事,我讓於伯搜羅不少,你們母女倆在墨韻院里品茗對弈看書也不失為一樁消遣。」
「嬌娘因為身子不便倒靜養了性子。」沈顧氏聞言也是欣慰,尤其是這兩日母女倆感情遠勝從前,她就更捨不得女兒,「只可惜這樣的日子也不到一個月了,老爺,嬌娘當真要嫁封家二公子,那還不如……」嫁給那個風流成性的李二公子,至少對方沒隱疾。
沈伯仲聽她提起這話題就拂開了她的手,「嬌娘就是叫你這性子給坑害的,如今這事都已經定了,沒有迴旋餘地,你也休要再提,尤其是在嬌娘面前,只管記住她喜歡的人本就是封晏,並不是那什麽封墨台!」
「這……」沈顧氏沒想到竟還要這般誆騙女兒,哪受得住,眼淚瞬間在眼眶打轉。
沈伯仲最不愛看的就是沈顧氏這般作態,受不了她可憐兮兮的委屈樣,當即穿好了衣服推門出去,房中只餘下沈顧氏低低的啜泣聲。
等到天光大亮,雨早就停歇,青石小徑上落了一地花瓣,在路上積蓄的小水坑裡浮浮沉沉,不多時,很快有一抹纖細俏麗身影映照其上。
沈如意刻意等了等,到辰時末才來瀟湘院,不過進門後發現竟還有個比她早的,正拿著針線簸籮認真跟沈顧氏學習。
「大小姐。」屋外幾名丫鬟一道行禮。
「嬌娘?」沈顧氏聽到動靜看向她,露出笑來,「用過朝食沒有,敏姑,去拿些點心來。」
「用過了,敏姑不要麻煩了。」沈如意笑著攔住人。沈顧氏的性子好摸得很,對原主可謂是掏心掏肺,有什麽好的都堆了她面前去,反而把自己擺得低了。這性子不是不好,只是若得不到相等的回報,就顯得卑微可憐,「我帶了紅豆棗子湯來,宛桃,去分幾碗。」
紅豆挑得個頭大且飽滿又顏色鮮艷的,熬成沙沙稠稠的甜湯,加上蜜甜的大棗子,補血養顏,令人有好氣色。
只是湯碗還沒端到沈顧氏面前,就叫旁邊一聲輕哼打斷——
「黃鼠狼給雞拜年。」
說話的是個年約十一、二的小姑娘,一襲梨花青輕羅長裙,小小的鵝蛋臉,五官標緻,一雙細眉卻攏到了一塊去,看似對沈如意十分不滿。
「她是……」沈如意認不出是哪個,要說是小姐,可身邊都沒個丫鬟,要說是丫鬟,光是瞧那身打扮也不像,也不可能坐到榻上去。
沈顧氏因著少女的態度正沉下眉眼,欲喝斥她,聽到女兒發問才回道:「這是沈思,你黃姨娘的女兒。思兒,方才說的什麽混話?快給你姊姊道歉!」
沈如意有些印象,好像那位黃姨娘是哪位官員送的歌姬,生下沈思後身子就一直不好,最後去了,而沈思的名字是沈伯仲隨意取的,「思」字不過是排行四的諧音。所幸沈思受沈顧氏照顧,才不至於可憐孤苦被欺侮,如今倒比原主這親女兒更像親女兒。
「可我沒說錯,上回她就是這麽來討好您帶她出去的,等出去又把您一個人撇下走了十幾里路,最後您還叫祖母責罰了。」沈思氣鼓鼓道,她真的十分討厭沈如意。
沈如意張了張口,並沒說出什麽來,雖曉得原主是個坑人的性子,但沒想到這麽坑,頓時蔫了在一旁。
可她這麽一沉默反倒叫沈顧氏心疼了,「嬌娘,莫聽思兒胡說,不是那麽回事兒,是我中途被李夫人拉著說話,我倆錯開了。」說著還一邊給沈思使了眼色。
沈如意握住沈顧氏的手,「母親,是嬌娘錯了,嬌娘以前不該惹您傷心。」眼角餘光瞥見沈思嘴角嗤諷的弧度,掩了掩眸子,「只可惜嬌娘悔悟得晚,如今臨到要嫁人,這般一想就更捨不得母親您了。」
沈顧氏叫她說得也不由眼眶泛紅,原本一早上就為了這樁事難受,直到沈思尋來才憋著些,這會兒聞言緊緊回握住沈如意的手,喚了兩聲「嬌娘」。
「幸好有思思妹妹替我在母親身邊照顧,我也就放心了。」
「誰要替你照顧!」沈思當即想也不想反駁。
「原來思思妹妹不願意?虧得母親待你這般好。」沈如意眼底溜過一絲狡黠,故意說道。
沈思曉得上了她的當,越發生氣,膩在沈顧氏身旁,「我照顧夫人是我的事,才不是替你照顧的!你……你這個挑撥精!」
沈顧氏一愣,隨即想通,不由也吃吃笑起來。
「那你有本事別吃我這個挑撥精的甜品啊!」沈如意故意伸手去奪,被沈思躲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