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宋筠溪絕望看著,仿若所有一切功虧一簣,門外安置的人手,隔壁房間的暗閣……她腦子亂鬨哄的,唯一清楚明白的,是這一切都出自沈如意預謀,對,都是她預謀要害自己,臨到被人制服,卻突然一改頹然受控猛地暴起撲向一同往外走的沈如意,是要拖著她往臨街窗檯去。
「沈如意,你去死罷!」她死死拽住沈如意神情幾近癲狂,似是抱著同歸於盡般露出扭曲得逞的笑容。
叮的一聲清脆撞擊聲響起,一道鞭子牢牢捲住沈如意的腰身纏了幾道猛地拽回,而幾乎是同時回身的封墨台毫不猶豫地一腳踹向宋筠溪腰腹。
沈如意吃力亦是被一同往後帶去,不過所幸攥住了鞭子,順勢甩脫宋筠溪的鉗制,餘光里映入宋筠溪神情痛苦怨毒跌落的畫面。
「啊——」
宋筠溪從浮雲樓的二樓跌落,當然……沒死成,不過是多處扭傷骨折,卻都沒礙著性命,所以她依然好好地躺在將軍府,她自己那苑兒的床上。
從睜眼起便體會到了生不如死的痛,那些大夫照林夫人的吩咐完全沒敢給她用鎮痛用的藥物,昏迷時尚不清楚,可醒來之後才是要命的開始。
「浣竹……浣竹……」她在床上不住喊著,直到嗓音嘶啞都沒得到一聲回應,她喊得嗓子冒煙,渴得不行,卻一點都動彈不得,身上的痛令記憶漸漸回籠,她喃喃念著沈如意,充斥著滔天恨意。
一杯水遞到了她面前,吸引去了目光注意,她費勁抬起了手顧不得身上牽扯到的傷處只想一飲而盡卻看見杯盞緩緩傾斜,在她眼前倒了個乾淨。
宋筠溪生生氣得發顫,想看看是哪個膽大的丫鬟,卻看到一張讓她寒顫萬分的臉,來人張了張嘴卻是發沙啞難聽的啊啊聲,帶著古怪痛快的笑意步步逼近。
「不要……不要過來……」宋筠溪驚恐,奈何身子動不得,險些痛昏過去。
「以後,她就是侍候你的丫鬟,聽說她以前便是照顧你的,想必你用著定是順手。」封墨台的聲音於房中幽沉響起,彷彿只是來確認她是死是活,眉眼間不掩恨意。
浣碧見著是封墨台,便老老實實地退到了一邊,並沒有被抓到的窘迫慌張,如此淡然極容易讓人聯想是出自封墨台授意的,亦或者,他是知情的。
宋筠溪啊啊嘶啞低吼,眼淚流干,就那麼直直乾澀地凝著。就彷彿,那個孩子沒了,他對她的感情也消磨了……然心底卻漸漸清楚,像他這樣的人愛得只有他自己,從始至終,她就是個笑話。
也誠然,封墨台與林夫人達了某種協議,如今看著宋筠溪這般,心中也全是咎由自取這四字,而林夫人那……
「林瑤,林家待你如此好,卻沒想是養了一頭白眼狼,你那姿態做派學得再像如今看來都令人作嘔極!」
宋筠溪瞳孔陡然收縮,瞪著他,面上神情悉數化作猙獰,雙眼暴突布滿血絲,「我令人作嘔?可你當初不就喜歡我那樣子!可不見你有多正人君子,對林瑤有多不離不棄!」
封墨台被指,因浣碧的在場現了一絲尷尬,更是惱怒,咬牙切齒:「當初是你勾引,我不過是犯了男人都會犯的錯!」
「少給自己找借口,就我認知里,林大哥不會,你弟弟更不會,獨獨是你,喜新厭舊,見異思遷,你當我不知道么,你在別院藏的那人……」
「你對荷香做了什麼!」封墨台氣憤的神情一轉,騰起一股后怕懼意來。
宋筠溪看著他緊張模樣,突然放聲笑了起來,眼淚卻是不停,糅合臉上是一副慘不忍睹的畫面,也不知是從何來的力氣,宛若地獄來的惡鬼般半爬起在床上,直視著封墨台的方向,最後凝成一個怪異笑容,「我怎會讓那賤婢生下你的孩子,當然是……」
她話未完,可意思盡了。
封墨台神情大變,不可控地猛地提起她的身子,生生要捏碎她一般,「你對她做了什麼,那孩子要是有三長兩短,我定要你生不如死!」
現下可不已經是生不如死了么——宋筠溪感受著渾身彷彿要被拆裂的痛哭,瞧著他著急樣子生起一股扭曲的報復快感,逐字逐句道,「不單是這個孩子,是以後,都不會有了。我不能生,你就咳咳……陪我一道罷。」
在封墨台手上力道漸是收緊,她快承受不住之時,猶是挑釁問,「我那絕子湯好喝么哈咳咳——」殺了她罷,如今這樣,還不若死了解脫——
封墨台看著緊咬著牙闔上眼的宋筠溪,不覺心中惡寒陣陣,手背上的青筋暴起。他面上仍閃過一絲不置信,可再見宋筠溪此時神情恍若早存必死之心,又因她的這番話一一應實了自己這段日子的懷疑……封墨台心內只剩下滾滾盛怒,手下的力道也是越來越重!
「啊啊——」在一旁的浣碧見情勢愈發不可收拾,不顧禮數的出聲制止,上前扭打封墨台的手臂企圖叫他鬆手。
宋筠溪卻渾然不覺自己身處生死一線的危境,反而彎起嘴角露出笑來,顯得異常平靜而譏諷。
封墨台恨急此人心思歹毒,她越是求死自己卻越是不想如她的意,心念一轉反而鬆開了此人,狠狠的將人扔在了床上。「你想死?我偏不叫你死得這麼容易!」
「宋筠溪,我要叫你生——不——如——死!」他的每一個字都從齒縫間碾過,淬滿了恨意,化成呼嘯的利刃直刺向宋筠溪。
宋筠溪撐在床上大口喘息,看著那人憤怒摔門而去的背影,眼淚默默。她是緣何落到這境地的,然看著浣碧靠近,卻知道這一切遠遠不得結束……
……
兩邊的院子其實隔得不遠,封墨台鬧出的動靜,沈如意這邊都能聽到稍許,不過未放了心上。宋筠溪落到如今下場,無需她再做什麼,便已經夠凄慘的了。
「最可惜的還是那位林小姐,就這麼被白白害了命,大少——那宋氏真不是個好東西!」紅隙給沈如意泡了一壺花茶,清淡的茉莉香與清幽的綠茶香融為一體,恰如其分。
沈如意專註於手上的活兒,哼應了一聲算作回答。
「那位林小姐要是嫁給大少爺才叫坑呢。」紅隙又搖了搖頭自己否定了道,一壁眯起眼,「哪個像咱們小姐這麼好,又嫁了個這麼好的姑爺……」
沈如意正覺得她嘴甜過分的時候就瞥見門口突然多了一抹墨色頎長身影,倏然陷入沉默,餘光里掃過紅隙,後者誠然一本正經,一雙眼珠子滴溜溜轉,掩不住的鬼靈精。
宛桃好笑將人拽了出去,照往常那樣將空間給二人。
「今兒回來得有點早,小皇子那沒留著你?」沈如意暫且將針線擱下,凝向來人,這人受四叔所託給小皇子寧懌當教學師傅,小皇子好學,所以時常這些時日常常回來晚,她便趁著空閑撿了針線活兒做。「大粽小粽剛喝奶,還在奶娘那……」
「三嬸想他們了,剛剛差人來接了去。」
「……」真是接去的……而不是你打包送去的?!
大抵是沈如意臉上懷疑神色太過明顯,封晏挑了挑眉,徑直往她身邊去,便在她旁邊躺下了,「太鬧了,我最近比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