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沈如意!」封文茵被說得一臉鐵青。
「啪」的一聲清脆聲響回蕩廳內,乾脆俐落,封文茵捂著左半邊臉不可置信地瞪著動手的人,耳朵嗡嗡作響,怎麽都不敢相信她會動手打自己。
「三……」
「嬌娘說得對,規矩不好丟的也是封家的人,我作為三嬸,責無旁貸。」許氏攥著還發顫的手,板下面孔沉聲訓斥,半點情面都沒留。
眾人難得見許氏動怒,更沒想到許氏也有這般雷霆的一面,不過思及緣由,倒是沒一個同情封文茵。
而封文茵驚嚇過後,招來封夫人的瞪視,曉得自己惹得人生氣,不敢再放肆。
封夫人同許氏致歉,直道女兒有口無心,一邊又呵斥她,「還不快給你姊姊和嫂子賠禮。」目光中流露的是對女兒這性子的無可奈何。
封文茵捂著發燙的臉頰,雖然被逼著認錯,心裡卻是不服。
容姨娘伺候在封夫人旁,見狀反而凝視地上跪著的丫鬟,「你既然知道玉佩的事,為何不早點說出來,還是你這賤婢在打什麽歪主意,挑弄是非?」
「姨娘,奴婢冤枉,奴婢絕沒有那個膽子編造!」丫鬟急忙道:「當時奴婢被月瀆給岔了過去,後來因為家中父親病逝,二少奶奶可憐奴婢,准假回家辦後事,這才錯過了。」
「是我準的,青蘭的出府記錄都在,今日方銷假回來。」沈如意作證。
「沈——二嫂休要借題發揮,許我就是去找二哥哥,跟大哥的玉佩又有什麽關係?要是真撿著大哥的玉佩,我定還給他,誰有那閑心陷害你。」封文茵緩過挨巴掌的勁,又不依叫囂著。
「這麽說你是承認進過我們房間,當時我們都不在,你還進去做什麽?」沈如意頓了頓,直指問題,「便是兄妹,也當有所顧忌。」
「我……我是有事,想讓二哥哥帶我去秋澤盛會,你……是你自個想得齷齪!」封文茵臉上紅一陣青一陣,激動地連聲音都有了哭腔。
「沈氏,你過了。」一旁靜觀的封夫人此時開口,眉心深攏,顯是不豫,「單憑個丫頭之詞就說是文茵栽贓,阿晏,你難道不覺得草率?」
「二哥哥是叫那狐——那女人給迷惑了,才會如此……縱著她如此欺負我這妹妹!」封文茵一面抹著眼淚一面瞪著沈如意,「也不瞧瞧,她進門後府里哪還有以前那番安寧,大哥也成家了,大嫂溫柔賢慧,哪有像她那樣矯情做作老是惹事!」
「二弟。」封墨台皺眉喚了一聲,心中則是有一絲愉悅,對於宋筠溪他確實滿意,對比沈如意一個外人,他自然偏袒封文茵一些,「我聽是文茵與弟妹有些不對盤,且文茵才受嬤嬤教導,行事都比以前要好很多,不該會做這般事,會不會是你們多想了?」
「大哥……」封文茵哭啼著,見人幫著她說話更覺委屈,也生了底氣,直勾勾地看向封晏,「二哥哥,我可冤死了!」
就在其他人因為封文茵這般哭鬧而心生不忍勸慰之際,封晏卻倏然拿出了一物件攤在手心問:「這可是你的?」
封文茵抹了眼淚,驚喜看向他,「我的手串怎麽會在二哥哥那?我還以為是哪個手腳不乾凈地拿了……」
「是在我柜子角落那發現的,不巧,亦是發現大哥玉佩的地方。文茵,你還有什麽話說?」封晏面罩寒霜,眼角余光中瞥見撐著下顎似沉思的沈如意,她面上並無情緒起伏,彷佛這等事對她而言是稀鬆平常,卻不知是多少次的委屈所累積下來的鎮定淡然,他不禁心疼。
他給過她承諾,娶她絕不會讓她受委屈!
封文茵機警地再次瞅向他手裡的珠串,吶吶道:「在、在二哥哥房的,那該不是我的,我的好像……色澤更紅潤些,唔,興許是二嫂的,我見過她有戴過這樣的。」
「我好像也見……」容姨娘似乎想要幫襯,卻陡地教「啪」的聲響打斷。
封晏沉凝著面色將手串摔在封文茵面前,「事到如今你還要狡辯,當真是死不悔改!」
「我……我真的沒有做,為什麽二哥哥要逼我承認?就為了包庇她嗎……」封文茵被驚駭住,嗚嗚哭鬧個不停。
「二弟你……」封墨台看著封文茵哭成那副樣子,看不下去的將她拉了過來,由宋筠溪細心安撫,自己則對上封晏,眼神中帶著指責,「你莫犯糊塗。」
封晏一臉寒霜,理都沒理會他,只對著封文茵冷聲道:「你的東西一向要用最好,首飾是寶雀樓每月固定日子送的,這串珠子是這月新進的一批,你想不到吧,為了別出新裁,師傅在其中一顆繪製不同的花形,你的這串是蓮花,一查即知,你如何抵賴!」
封文茵陡地一顫,沒想到在這上面出了紕漏。「不、不是,玉佩不是我故意放……放的。我也不知為什麽會落在那,我……」她被封晏逼視得語無倫次。
眾人驚疑的目光皆變成詫異,沒料到竟真是封文茵所為。
「文茵你……你怎麽這麽糊塗……」張氏張了張口,吶吶吐出一句,心裡卻跟明鏡似的。這丫頭是給寵壞了,對付阿晏媳婦竟是連這等陷害的事情都做得出。
沈如意在一片議論聲中與封晏的目光相對,眸中皆是明朗笑意。玉佩的事原本在他承認是他拿了之後就該了結,可他卻不辭辛勞多方搜證,只為叫她不受一絲一毫的冤屈怠慢。
誠如他所說,他的一顆心滿滿是她,唯有傾心相報。
廳中低低的議論聲漸漸停歇,事情水落石出,玉佩是封文茵栽贓,沈如意徹底證明清白,原本那些因為封晏的證詞而不相信的人此時略感過意不去,亦因她的落落大方生了幾分好感。
封文茵眼看事蹟敗露,受不住眾人的目光,哭喊著不是她,還是死咬著是沈如意。
一聲「啪」的清脆耳光回蕩廳中,封文茵捂著臉,怔怔看著動手的封夫人,「娘……」
「錯了即是錯了,這時候哭鬧有何用,當初做的時候怎麽不用用腦!」封夫人氣狠了,身子微晃動了下,被身邊的嬤嬤扶住。
「我……」封文茵紅著眼,讓封夫人凌厲的目光逼得低下頭去,抽搭著,「我也不知當時怎麽想的,看見大哥丟的玉佩就……又聽說二……二嫂跟二哥哥分開住,就去了她房裡,嗚嗚嗚……」
封夫人眸光深邃,真是恨鐵不成鋼。「這兩個月你被禁足,就好好待在院子里反省過錯。來人,還不將送三小姐送回去。」
封文茵哭哭啼啼要被帶走,卻被一道清麗嗓音喚住——
「隨意入房一事妹妹還是注意些的好,兄妹相處總要留些空間,若妹妹規矩,如何也不會叫人說閑話誤會,是不?」
沈如意是認真說這話的,往常大夥只是覺得小姑娘黏人了些,這會被沈如意點明,多是附議,姑娘家家的合該顧忌禮數。
對封文茵來說,聽著你一言我一語,卻都像是在往她臉上搧耳刮子,倍感難堪,她雖沒有什麽齷齪心思,可還是想讓二哥哥多關注她一些,原本的秋澤盛會她期待許久,希望二哥哥能帶她去,還聽說……如今都成了幻影,再也忍不住放聲哭了起來。
封夫人呵斥丫鬟讓人領女兒走,廳中靜下來後,瀰漫著一股尷尬氛圍。
封墨台方才雖沒有表現得很明顯,可是心裡是站在封文茵那一邊,如今事件反轉,有些過不去,尤其是沈如意的目光中沒有半點在意自己,卻令他心底起了莫名的異樣感覺。
「夫君不是還約了人嗎,馬車在外面候著,我送你。」宋筠溪噙著淺笑,與封墨台道。
他這才回神般露出恍然,隨即與封夫人等告退,攜著宋筠溪一塊出了廳堂,鬆了口氣。
待到門口,封墨台揉了揉宋筠溪的發,得她解圍才脫身出來,遂越發溫柔,「外面風大,趕緊進去。」
宋筠溪微笑頷首,一直目送封墨台的馬車消失在眼前方緩緩步回,嘴角笑意越發擴散。
隔了兩三日的清晨,沈如意同封晏坐著一塊兒用早膳,經歷玉佩之事,兩人之間的氣氛越發和諧融洽。但坦誠後的結果便是沈如意總是不自覺偷瞄某人。
宛桃和紅隙跟在一邊伺候,見狀極是高興。想到這兩日來院里換了一波伺候的,不由得吃吃發笑,最高興的當屬蘭香被發配去了伙房,她們還特意去看了下,見她被呼來喝去再沒了大丫鬟的得意勁頭,心裡痛快。
「你二人拿一套被子枕頭去書房。」封晏突然發話。
沈如意一愣,隨之擱下筷子,兩人已說開誤會,他又是唯一一個知道自己真實身分的,這兩日里兩人感情極速升溫,此時冷不防聽他提出這要求,竟反應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