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馳跪地急報,「主上,已經按原定計劃將人分成了兩撥。可,衛文紹的金羽宮衛已經傾巢出動,我們要立刻出城,否則……」否則他們插翅難飛。
原本他們已經順利出城了,按著與吳先生約定好的,今晚亥時見不到他們出城便帶著主上自行離去,可是不知為何被下了葯的主上忽然醒來,然後,他們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誰也勸阻不了,主上猶如羅剎轉世一般的沖了回去。
馳垂首跪地,心中五味陳雜,帶出一百多個弟兄,現在只剩了八十幾人,為了主上的安危他們自是萬死莫辭,可是分明已經脫險了,還拿到了衛文紹的兩大寶物,也不虛此行,雖然王妃對主上情深意重,很讓人感動,可是,王妃已經是衛文紹的皇后,本已壞了名節,主上何以如此的執迷,甚至最後還將到手的寶物交了回去,他實在是不能理解主上的心思。
江瑾瑜坐在車內握緊丹丹的手,對馳的話無動於衷,只個把時辰,他便目色憔悴,萬念俱灰,守著丹丹猶如老僧涅槃。
吳先生不顧額頭的汗珠,飛快的行針,他現在左右為難,情勢危急,為了眾人的性命,應該儘快出城,可是王妃的情況實在不宜劇烈的顛簸,身邊又沒有足夠的藥物,不管是騎馬還是坐車,都十分不宜。
馳在車外等的心如火燒,主上沒有回應,他便不敢多言,只得求助的喊吳先生一聲。
吳先生看向江瑾瑜,「主上,王妃她……」果然,一提王妃,江瑾瑜立刻活了過來,他急切道:「丹兒如何,為何還是昏迷不醒?」
馳屏住呼吸聽著吳先生的話,「王妃失血過多,氣血太虛,不宜顛簸……」
馳氣的額頭暴筋,恨不得給吳先生一劍,這吳先生莫非腦子渾了,救了衛文紹已是讓他大恨,此刻竟然對著主上如此說,他知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不光會害死了一幫弟兄,就是主上也有危險啊?他實在不明白,不就是一個女人嗎,還是一個名節盡失的女人,已經犧牲了那麼多弟兄,到底還要因為她毀了多少人,還要讓主上放棄多少東西?
他騰的站了起來,怒道:「吳先生,你知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你……」
江瑾瑜眉頭一蹙,滿目戾氣,看著面色蒼白的丹丹,勉強壓了火氣,沉啞道:「速將人分成四路突圍出城,一切聽冷世子指揮調令……」
馳大喜,以為主上終於清醒過來,卻突然聽江瑾瑜道:「風留下,速去找個隱秘之處,我與吳先生要留下來……」
什麼?主上要留在城內,馳變了臉色,「主上,萬萬不可……」
冷君奕已經換下了一身紫袍,脫下了栗金面具,一身白衣,冷肅峻拔,他之前一直沉默的盯著車簾,目色深沉,複雜晦澀。聽了江瑾瑜的吩咐,他忽然打斷馳的話,「王爺此計甚好,由麗娘和璇玉聖女分別扮作王妃出城,衛文紹必受迷惑,王爺和王妃留在城內反而安全……」
馳雖然心中不忿,卻不得不承認冷君奕的話是對的,他們人手不多,根本無法與衛文紹硬碰硬,衛文紹瘋了一般,幾乎調動了舉國兵馬,若是他們分成幾路將衛文紹的目光吸引過去,只要有一路突圍成功,衛文紹都會將目光放在城外,王爺反而相對安全,衛文紹無論如何不會想到王爺還敢留在城內,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雖然冒險,也只能如此了,馳極不情願的聽著冷君奕安排,冷君奕迅速布置好了突圍路線,四路人馬相繼離開,冷君奕是最後一隊,他扮成了江瑾瑜的模樣與麗娘一起,要故意引起衛文紹的注意,只是在離開前,他定定的看向車內,雖然隔著厚厚的帘子什麼也看不到,他卻是看的極度專註而認真,而他的唇一直緊抿,那是他緊張、關切之下,下意識的動作。
丹丹的身子一直忽冷忽熱,她牙關緊咬、雙目緊閉,可是又覺得自己的意識很清醒,她陷在了一團迷霧中,一半是火一半是冰,無數漂浮的人腳不沾地木訥的從她身邊來來往往。
「這是什麼地方?」她抓住身邊的一人問,可是,她明明抓住了,那人卻輕易的從她手中走開,她忽然發現自己的手竟然透明了,她驚恐的大喊,可是她發覺她好似忽然啞了,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竟然沒有一絲聲響。然後,鎖鏈響動,一白一黑頭戴高高尖帽的兩個人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時辰已到,跟我們走吧。」白衣的那人沒有表情的對她道,黑衣的那人拿了鎖鏈就要往她頭上套。
黑白無常!丹丹猛的認出了這兩人,她大驚失色,她不要死,她不能死,她努力的避開那條可怕的鎖鏈,突然的,她好似聽到了有人沉啞的哽咽,在一聲聲的呼喊著她的名字,聲音如刀,一聲聲割裂著她的身心。
丹丹忽然心頭大痛,是江瑾瑜,是江瑾瑜,她淚如雨下的對黑白無常搖頭,「我不走,我不走,江瑾瑜在喊我,他在喊我……」他說他錯了,他後悔了,他該死,沒有她,他也活不下去了……
白無常冷笑,「不跟我們走也可以,除非天降大雨。」
黑無常也冷笑了起來,「大雨?我們陰冥界已經上千年沒有落過一滴雨了……」
忽然,有絲絲涼意砸落在丹丹的臉頰和唇上,帶著讓人痛徹心扉的苦澀,她驚喜道:「落雨了,落雨了,你們不能帶我走了……」
「丹兒?」江瑾瑜望著床上的人,騰的站了起來,身後的椅子倒下,發出一聲巨響,他激動的忘了控制聲音,「吳先生,動了,丹兒動了,她動了……」
丹丹慢慢的睜開眼,臉上濕漉漉的,唇上還有絲絲咸澀,一張鬍子拉碴雙目紅腫極度憔悴的臉映入眼中,那臉上還掛著兩行清淚,因為驚喜難抑,顯的狼狽又滑稽。
「好醜,好臭……」丹丹虛弱的蠕動唇角。
「醒了,醒了,不是夢,一定不是夢,不能再是夢了……」江瑾瑜喃喃自語,他揚手給了自己一巴掌,很響很痛,「真的……醒了嗎?」他再度紅了眼眶猛的抱住丹丹。
呃,好痛啊!丹丹幾乎要跳起來,她痛的大翻白眼,幾乎昏厥。
江瑾瑜卻看不到她的表情,更用力的抱住她,失而復得的狂喜讓他收不住情緒。
天吶!疾步進來的吳先生一眼看到丹丹痛苦扭曲的表情,驚得魂飛魄散,他哪裡還記得尊卑,再說動手比動嘴快,上前就扒開江瑾瑜的手,「主上,放手,快放手,你這樣會扯到王妃的傷口……」
啊?江瑾瑜嚇了一跳,急忙放開丹丹,緊張之下就要將丹丹翻過去檢查她的傷口。
丹丹疼的一身冷汗,唇角劇烈開合,卻虛弱的發不出聲音。
「丹兒,你說什麼,你說什麼?」江瑾瑜急忙俯身,關心則亂,他慌的頭腦轟鳴,根本聽不清丹丹的話,忽然想到什麼,伸手扯過吳先生,「先生,快看看丹兒說什麼,可是哪裡不舒服?」
吳先生一個踉蹌,差點閃到老腰,他黑著臉俯下身子,聽清丹丹的話,卻是臉色更黑了。
偏他家王爺還急迫的追問,「怎麼了,丹兒怎麼了,說的什麼?」
吳先生望著他家王爺臉上的兩行濕痕,面色詭異:王爺啊,王妃罵你王八蛋,讓你去死……
衛文紹猶如可怕的困獸,雙目赤紅,面色猙獰,親手砸了殿內所有的布置,又將手中的捲軸狠狠的砸了出去,木果子嚇的大氣不敢喘,為夏惠求情的話再也不敢說出口。
衛文紹一腳踹向夏惠,「關下去,處死,和秋惠那賤人一起處死!」
木果子白了臉色,幾番取捨,他顫抖著跪地磕頭,「皇上息怒,皇上息怒,若不是夏女醫,春女官已經射死皇後娘娘了,求皇上饒夏女醫一命,皇後娘娘受了重傷,他們一定逃不遠,一定能追回來……」
木果子口中的逃字刺激了衛文紹,他將自己的心,自己的命,自己的天下捧給她,她卻要從他身邊逃離,迫不及待的逃離……
衛文紹一腳將木果子踢飛了出去,他俯下身子陰狠的捏住夏惠的下巴,只一下,夏惠的下巴青紫一片。
此刻,衛文紹可怕的猶如魔鬼,「去給我將皇后找回來,否則,朕將你碎屍萬段!」
劇烈的痛楚撕裂著夏惠的心,她已經分不清肉|體和心哪個更痛,她以從來沒有過的不敬目光大膽的望著衛文紹,靜靜的看著他的眉眼,看著他的痛苦,看著他的暴怒,看著他的無情狠戾……
迎上衛文紹可怕兇狠的目光,兩頰淚水涓涓而落,夏惠卻緩緩的笑出聲來,「皇上,你知道什麼才是愛嗎?你知道皇後娘娘想要什麼樣的愛嗎?你知道江瑾瑜給了皇後娘娘什麼樣的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