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平生第一張律師函
趙芊蕙申請探視葉子軒，一直未獲批准。
文件規定一個月內會見不能超過一次。
不知道接下來還需要多久才能見到葉子軒，她簡直要瘋掉。
城市的街道，到處張燈結綵，旌旗飄飛。
人們用各種形式慶祝偉大的祖國生日快樂。
趙芊蕙也特地將辦公桌上的國旗整理一新。
下午五點半，她準時離開了醫院。
踩著沙沙作響的楓樹葉，走在通向香格里拉飯店的窄行巷道。趙芊蕙時而駐足，時而緩步。
每每看到手臂相挽的情侶從身邊經過，她總忍不住多看兩眼，感覺女子是自己，男子則是葉子軒。這樣的幸福生活，一個月之前，垂手可得，如今卻變成了一種奢望。
迎面吹著和煦的暖風，風兒攜裹著夏末的熱情和初秋的柔和輕撫著她秀美的臉頰。即便如此，趙芊蕙卻感覺自己猶如跌落冰窖，徹頭徹腳的透心涼。
她不時拱起雙手哈氣，身軀也不時地陣陣顫抖，眼淚不爭氣地奪眶而出。
就在這時，她忽然感覺肩膀被人輕拍了一下。
回頭看時，一個裝扮時尚的女子沖她莞爾一笑道：「嘿！芊蕙姐，我就曉得你會在這裡。」
說話的是韓小菲，只見她一身白裙，髮髻挽起，時尚的發簪看起來頗為引人注目。
圓圓的臉兒上化著精緻的妝容，甚至連美瞳都用上了。此刻的眼睛特別明亮有神，再加上原本就彎彎長長的睫毛，看起來真是美得不行。
「為什麼這麼確定？我原本打算下班就回家的！」
趙芊蕙將雙手袖在口袋裡，裝作什麼都沒發生。
「這麼說，我們是邂逅嘍！緣分吶！緣分啊！」
韓小菲一眼就看出了她眼底的淚痕，卻是看破不說破，笑靨如花地輕揉著趙芊蕙的肩膀，笑得格外歡暢。似乎想籍此來驅散趙芊蕙千瘡百孔的內心。
「呵！不要來安慰我了，你小妮子分明是有預謀的好吧！」趙芊蕙輕輕推開她的手，搖頭嘆道。
「嘿嘿，芊蕙姐連這個都能看出來，太神了啊！太神了！」韓小菲不停地朝她豎著大拇指，由衷佩服地笑道。
「你有事就趕緊去吧，我轉轉就回家了。」趙芊蕙抿了抿嘴唇，似乎感覺一陣乾燥得厲害，心口也彷彿缺水一般，一陣陣心悸的疼痛。
「要不，一起過來參加婚禮吧！新娘這幾天到處要找著要謝芊蕙姐呢！」韓小菲下意識地挽住了趙芊蕙的胳膊，就要挎著她朝香格里拉飯店走去。
「一定不合適，我怕我會哭……」趙芊蕙倒是沒有掩飾，哆嗦著嘴唇顫音道。
韓小菲從來不會想到向來風風火火的趙芊蕙，這一秒竟然變得如此無助。彷彿一個楚楚可憐的藝術女生一樣，惹人疼惜。
「真的不願意去了嘛？」
「不去！謝謝你！代我問候新人，祝福新人。」
「好吧！」
「……」
趙芊蕙回到家的時候，已是午夜。
在這段漫長又短暫的時間裡，她一個人坐在街心公園鬱鬱寡歡地度過。公園的對面就是香格里拉飯店。
她坐在公園裡選擇的角度很好，透過落地的玻璃窗，觀摩了整整一個晚上這場本該屬於她與葉子軒的婚禮。
餓了，就啃一口麵包。
渴了，就喝一口礦泉水。
男子不高也不帥，即便是穿著內增高的新郎鞋，目測也是個土肥圓。女子與男子體型登對，雪白的婚紗，更顯上圍豐滿嬌軀圓潤。儼然一對唐朝貴族穿越到了現代，感受這二十一世紀的婚禮。
即便是他們的外形有各種不完美，但還是那樣得惹人羨慕。羨慕得恨不得變成其中的某一個。
換作平時一定不會有這般感受。
可是那一刻，羨慕的人群里，趙芊蕙算一個。
她像是醉了酒一般，回到卧室就癱軟了。直接倒在床上，和衣而卧，醒來時，發現已是凌晨三點。
夜闌俱寂，獨守空房。
趙芊蕙奔進淋浴間沖了個澡，頃刻陷入了萬劫不復的失眠之中。她顫抖著拉開白色山茶花包包，一張白色的A4紙頃刻闖入了眼帘。
平生第一張律師函，竟然長得這樣。
而且來臨的時間，竟然是9月30日。
自己預訂婚禮的前一天。
說起來真是笑話。
不，這不是笑話，是事實。
律師函的承受方，是北京旭日美容外科醫院。
由英格麗詩公募基金協調員、律師卡爾?馬哈托夫委託北京某律師事務所的陳姓律師代理髮出這份律師函。
全文大致內容是說，涉事醫院方面雖然全額賠償了哈薩克受害者的醫療費，但鑒於醫療機構的欺詐行為，已經對患者及家屬造成了極大的傷害。這種傷害已經超越了疾病本身帶給他們的痛苦。
所以鑒於多方考慮，代理方敦促北京旭日美容外科醫院自發函之日起七日內，與代理方一起商定精神損失賠付具體事宜。同時粗略地約定了大致的賠付底價，以不低於全額醫療費的基礎下進行後期賠付，否則將付諸訴訟程序，請院方能夠綜合考慮，三日內作出答覆。
末尾，特別備註了代理律師的執業證號，聯繫電話及聯絡地址。
趙芊蕙自從看到那個域外報道后，就有了種不祥的預感，這一天一定會到來。卻沒想到來得這樣快，快得讓她有些手足無措。
從白紙黑字中可以獲知，對方獅口大開。
精神損失費的價碼，不會低於三百萬！
對於債台高築的她，及千瘡百孔的醫院來說，這絕對不是個好消息。
事已至此，思也罷，想也罷，都無從頭緒。
趙芊蕙摸出手機，打開網易雲音樂，隨手翻著音樂單。
陳蓉暉的小提琴專輯瞬間闖入眼帘，她隨手輕輕一點，美妙的音樂頓時滌盪耳際。
明月千里寄相思、神話、我和我的祖國、送別、情深無邊……
每一曲都是那樣蕩氣迴腸，千迴百轉。
每一曲都是那樣婉轉悅耳，心神盡融。
她聽得淚流滿面，思緒萬千。
卻彷彿透過晶瑩的淚光，看到了葉子軒那張俊朗堅毅的臉，瞬間一股暖流將她包圍，她竟然撲哧一笑，實在不知這笑是屬於哪種緣由。
若是苦笑，不如不笑。
若不是苦笑，那就是會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