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情債難償
（一）
長鞭纏住柏耶脖子的同時，白華高舉長劍，蓄力縱身一躍。
只聞一聲劍鳴長嘯而起，緊接著三道白色劍芒在半空中爆射而出，徑直向著魑魅斬去。
她受了那麼重的傷，沒理由還能發出如此迅猛的一擊？
情急之下，魑魅只得選擇收回長鞭，在身體周圍快速地繞出一個鞭影屏障，以此來抵禦住白華的攻勢。
趁著魑魅分神之時，白華暗運腕力，將無妄劍脫手飛出，又繼續發動了第二輪攻擊。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似乎有些出乎魑魅的意料。為了躲避長劍的來襲，她整個人又瞬間退出了好幾丈遠。
白華趴在枯木上，雙手死死地拉住了繩索，道：「柏耶，你別怕，我這就把你拉上來。」
柏耶望著她愣了一瞬，又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
事實上，剛才兩次連續的攻擊，白華幾乎是卯足了全身的力氣。而現在想要將人拉上來，也只能靠著右手的力量。
「柏耶，你再堅持一會兒。」白華喘了一口氣，繼續的安慰著。
柏耶聞之，也是急忙應了一聲。
覺得力氣不夠，白華便咬緊了牙冠，將繩索往手臂上纏了兩圈。然而，她越是用力拉繩，傷口上的血也就流得越多。
刺目的鮮血順著指尖一滴一滴的落下，在柏耶的臉上、衣服上綻放出了一朵又一朵的血花。他雙眼充盈著淚水，嘴裡含含糊糊的說道：「娘親…不…要…管我…了…」
大量的失血，讓白華開始出現了短暫的眩暈，而雙手每一次交替的拉動，都會帶來想象不到的痛苦。劇烈的疼痛讓她的意識逐漸模糊，但想要救起柏耶的決心又迫使她必須保持清醒。
繩索一寸寸的上升，兩人的距離也越來越近。只差一點兒，手指就能夠觸碰到柏耶的身體。可就在此時，魑魅也回到了枯木上。
這一次，她並沒有急著出手，而是站在不遠處，像在欣賞一出好戲般的看著二人。
沒有魑魅的阻撓，白華終於將柏耶拉了上來。鬆綁之後，柏耶一把抱住了白華，嗚咽道：「娘親，都怪我不好，我不該賭氣跑出去的…」
白華強壓著體內翻湧的氣血，抬手輕輕地摸了摸他的後腦勺，道：「柏耶，這不是你的錯。」
這時，一股濃郁的血腥氣味瀰漫了開來。柏耶雙目瞪大，急忙往後退了半步。隨後，他捂住了白華受傷的左臂，神色慌張道：「娘親，你流了好多血！」
白華的臉色已是蒼白如紙，連帶著嘴唇也是毫無血色。她微微搖頭，勉強擠了一絲笑容，道：「我沒事…」
「沒事？」魑魅晃動著手裡的長鞭，不由發出了一聲冷哼，「白華，你是不是太天真了？」
看著魑魅一步步朝自己逼近，白華立刻將柏耶護在了身後，警惕問道：「魑魅，你究竟要怎麼樣才肯罷手？！」
「想讓我罷手？」魑魅腳下一停，眼裡掠過了一絲陰鷙。她攤開掌心，憑空幻出一把匕首，道：「要不你自刎謝罪，要不就帶著你身後的月狼小子一起從這裡跳下去。」
看了一眼腳下深不見底的懸崖，柏耶連忙抓住了白華的衣衫，沉聲道：「娘親，她擺明了想讓我們死。與其這樣，還不如跟她拼了。」
魑魅聞之，將匕首隨手一扔，不禁笑著揶揄道：「小子，你可比你娘親聰明多了。」
（二）
最多再走四五步，就退到了枯木的盡頭。若此時真要在這裡交手的話，恐怕吃虧的還是我們。為今之計，只能再拖延一些時間，但願小五可以察覺出異樣，然後儘早通知澤荒他們。
沉思到此，白華側頭看向了柏耶，小聲梳理道：「柏耶，雖然我們是兩個人，但她用的是長鞭，如果要交手的話，對我們很是不利。」
聞得此言，柏耶一臉焦急，「那我們總不可能一直站在這裡，什麼都不做吧？」
白華摸索著握住了他的手，簡短道：「等！」
等？！柏耶神色凝滯了一下，似乎頓時明白了些什麼。
兩人達成了默契之後，白華又將視線轉回到了魑魅身上，佯做商量道：「魑魅，我還是那句話，只要你願意放了柏耶，我可以從這裡跳下去。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能就此收手，放下心中的恨念。」
魑魅斂了斂眸光，冷聲道：「白華，別在這裡惺惺作態了，你當真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麼？」
說著，她全身陡然一震，一股陰邪的黑氣頓時從體內洶湧而出。黑氣先是匯聚到了右掌之上，隨後又全數湧入了長鞭之中。
見大事不妙，柏耶忽然往後退了兩步。隨著一聲嚎鳴響起，他幻化成了狼身，從白華頭頂縱身躍過，怒吼著沖向了魑魅。
大駭之下，白華踉蹌的跟了上去，伸手大呼道：「柏耶，別衝動。」
「你想尋死，那我便成全你。」魑魅雙眼微眯，釋放出了凜然的殺氣。接著，她凌空一躍，揮出的長鞭如同一道劃破天空的閃電，直接落在了柏耶的身上。
一聲哀鳴之後，柏耶就像斷線的風箏一般，從空中落下，重重地摔在了懸崖邊。他趴在地上，重新化作了人形，但由於經脈受損嚴重，已是無法動彈。
「魑魅！」攥緊的雙拳早已骨節青白，白華的雙眼之中也泛起了兩團怒火。她腳下猛地發力，赤手空拳的沖了上去。
「不自量力！」魑魅揚鞭一甩，死死地勒住了她的脖子。
「唔…」一道道鮮紅的血絲從口中溢出，強烈的窒息感也隨之襲來。白華越是掙扎，頸脖上的束縛也就越緊。
眼前一陣發黑，意識逐漸變得縹緲。恍惚之間，她聽見了魑魅的聲音。
「白華，這全是你的錯，我之所以走到今天這一步，全都是因為你！！！」
白華艱難地睜開了雙眼，吃力地開口道：「阮莞，是我對不起你。」
「對不起？！」魑魅忍不住仰天大笑了起來，那笑聲中蘊含著三分悲涼，三分癲狂，但更多的…是自嘲。
笑過之後，她抬手摘下了面具，質問道：「看看我現在的樣子，你說一句對不起，能改變什麼？！」
這一瞬間，白華似乎在她冷漠空洞的雙眼中看到了瑩瑩淚光。望著那一張布滿黑紋的蒼老面容，白華的心底不禁掠過了一絲複雜的情緒。
魑魅重新戴上了面具，倏地用力拉緊了手中的長鞭，道：「白華，這是你欠我的！」
白華已經沒有了力氣，於是也放棄了掙扎。略略看了一眼柏耶后，她再次懇求道：「一切皆因我而起，只求我死後，你能放過柏耶。」
魑魅微微一愣，手上的動作也明顯遲疑了一下。不過很快地，她便恢復如常，應聲道：「好，我答應你。」
白華心滿意足地闔上了雙眼，再次歉聲道：「對不起，阮莞。」
（三）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澤荒三人終於趕到了懸崖邊。見柏耶重傷在地，勐蠡二話不說，直接縱身一躍，朝著魑魅飛去。
形式突然發生了扭轉，魑魅立刻抽回了長鞭，慌忙閃躲。其實她早就料到會有人前來阻止，可萬萬沒料到，來得人竟然會是勐蠡。
雖然勐蠡修為了得，可礙於大傷初愈，攻勢的威力自然不比從前。幾十個回合下來，魑魅竟與他打得不分上下。
白華半蹲在枯木上，大口大口的喘息著。重新湧入的新鮮空氣，讓她的臉色漸漸地恢復了過來。
懸崖邊，多圖小心翼翼地扶起了柏耶，輕聲喚道：「柏耶，柏耶你醒醒。」
聽到了多圖的喚聲，柏耶的雙眸勉強撐開了一條細縫，「多圖叔叔，你們終於來了。」
見他左腹傷口鮮血直涌，澤荒立刻幻出了一顆凝息丹，道：「多圖，你先給他服下，然後替他渡氣止血。」
說完后，他也飛身沖向了魑魅。
一人對抗，還能遊刃有餘，可面對兩人合力出擊，魑魅開始變得應接不暇了。僅僅只是幾個回合，她就已經被打得完全沒了還手之力，只能左右閃躲，拚命的防守。
到最後，澤荒蓄力打出的一掌，狠狠地擊中了她的心臟。經脈震斷的同時，魑魅的口中也噴射出了大口的鮮血，只見她身子一斜，整個人直挺挺的朝著崖底墜去。
白華緊緊地閉上了雙眼，不忍看見這一幕。直到聽見了澤荒的聲音，她才緩慢的站了起來。
見她身形不穩，澤荒急忙扶住了她，道：「一切都結束了。」
頓了好一會兒，白華才開口說道：「我們過去看看柏耶吧。」
枯木的大小勉強只能站立一人，見她傷勢不輕，澤荒不由擔憂問道：「你還能堅持走過去嗎？」
白華微微抬了抬手，示意道：「走吧，我沒問題。」
「好吧，你小心一些。」澤荒瞭然的點了點頭，隨後轉身便朝前走去。
白華強忍著疼痛，拖著受傷的右腿，一步又一步，走得極為緩慢。然而看到柏耶在崖邊沖她招手的時候，多少還是露出了些欣慰的笑容。
離崖邊還有幾步之遙，白華突然感覺腳下一沉，像似被什麼東西纏住了一般。緊接著，腰際便傳來了一陣鈍痛。垂眸一看，居然是長鞭刺穿了自己的腹部。
「娘親！」面對這突發的變故，柏耶已是震驚到目瞪口圓。
下一刻，只見滿身是血的魑魅死死地抱住了白華。在一聲聲幾近癲狂的笑聲之中，兩人一同墜入了萬丈懸崖。
「小白！」
澤荒緊跟著跳了下去，但令他沒想到的是，魑魅的身體竟一下子化為了無數只黑鴉，將他阻攔在了半空之中。
耳邊的風呼呼作響，冷冽的寒風颳得臉生疼。除了風聲之外，白華隱約聽到了有人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不過很快地，那哭喊聲就跟隨著意識，一同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