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能輸了骨氣
(一)
「啊秋…」赤炎揉了揉鼻子,蕭瑟涼風一陣吹過,感覺背脊一涼,半眯著眼睛,內心盤算著定是有人在背後說他壞話,不是碧海就是澤荒.....
「赤炎天神可是連日奔波,身體不適?」地界其中一位著白色長袍的使者上前關切的問道。
「啊哈哈哈,沒有沒有,許是對這花粉有些過敏,有些過敏而已…」
兩位使者皆是互相對望了一下,隨著扇子指著的地方又齊齊轉向一旁雲瓶,那雲瓶里的乾花是因為前些日子忙碌而忘記讓人更換的。
這乾花還有花粉溢出?貴為天神,感官想來是敏銳許多。另一位墨色長袍使者露著頗為崇敬的表情,遂轉身朝門外喚道:
「來人,將房中的花瓶全部撤下.....」
「是!"
(二)
碧潭林間
「他和我倒是想到一塊兒了。火界我已讓赤炎去了,無須擔心。」
幽冥一字一句不緊不慢的說著,而懷中的狐狸也豎著耳朵聽著。
白華看著火堆旁的幽冥與那隻白狐狸說著話,時不時用修長的右手撫摸著懷中的狐狸,狐狸用它白白的爪子撥著幽冥左手,仔細看來這白色爪子也不是胡亂撥動,感覺頗有節奏。
就這樣一人說一狐撥的看了小半會兒,白華耷拉著腦袋眼睛呈半眯狀,意識也開始變得模糊。前半段還能聽個大概,也就是讓狐狸主人放心自己能處理那潭裡的怪物之類的,後來具體說的什麼,白華也就不知道了。這上眼皮搭著下眼皮,神識早已飄遠了。白天驚嚇,傍晚走路,深夜捉狐狸,這會兒真安靜下來坐著,思緒放鬆困意就鑽了空子。
半晌,幽冥將狐狸抱起,輕輕放在了地上。
「這裡我一人處理的來,你快去水界讓他安心吧。」
白華張著嘴腦袋猶如小雞啄米狀,無意識的前後點著,忽然一個晃身沒坐穩,嚇得瞬間清醒過來。揉了揉眼睛,雙眸由渾變得清明,既而打著哈欠轉頭瞧向一旁。剛才在懷裡撥爪傳遞信息的白狐狸此時已經站在地上了,正向幽冥搖著搖尾巴。
「去吧。」幽冥言訖,白狐狸卻沒有離開,而是轉向了白華。
「這人與我還有些事情,不必擔心,去吧。」
聞之,白狐狸像是不太放心,躍了幾步又蹦到了白華面前。白華一驚,趕忙收了兩隻手蜷在衣袖中,以免這狐狸再咬上自己一口。
「九月。」
狐狸耳朵抖了抖,順著聲音轉向了火堆旁坐著的人,似乎有些不服氣的轉身朝樹林外跑去。
(三)
白華目送著狐狸消失的方向好一會兒,確認它不會再來,才將手從衣袖中伸了出來。火似乎比將才小了些,白華添了些干樹枝,又蹲在地上拾了一個長的,挑了挑火堆里的樹枝,讓它燒的更旺些。
「現在我問什麼,你答什麼。"
樹枝燒的『噼噼啪啪』作響,倒騰火堆的小手僵在了半空,既而小聲的『嗯』了一聲,挪了些方位好讓自己背對著端坐在原木上的人,然後繼續倒騰著火。
白華心念著:狐狸走了,該來的還是會來。
「這衣服是你的?」
故作鎮靜的撇了一眼幽冥手中的小白球,白華抿了抿有些乾澀的嘴唇,答:「嚴格來說現在是顆球!」
白華搗弄著小火,身後提問的人好一會兒都未再做聲詢問。蕭瑟涼風帶過地上的樹葉,玩火的人只覺得後背一涼,哆嗦了一下,接著低聲說道:「額,那衣服是我的。」
「如何得來的?」身後的人又開始不緊不慢的繼續問著。
「額,撿來的!」白華拿出燒得猩紅的樹枝往地上戳了戳。
「哪裡撿來的?"聞之,聲音似乎有些冰冷。
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白華假裝思考的半抬著頭望著遠處。
「具體哪裡來著,水界的望海石林,好像不是,額,地界月半山,也好像不對,額,額,不記得了。"看似一臉平靜的回答著,心裡卻已是巨浪翻滾,心想這人不好糊弄。
「不記得了?也對,許是你活了五百餘年,自然不記得了。"幽冥聲音冷到冰點。
白華心中一顫,完了完了,這人確實不簡單,居然看出來了。白華咬牙閉眼,大腦飛速了運轉著,短短的時間內,腹稿已經打了千萬種。最後覺得『糊弄,打死不承認』是她自己眼下最滿意最靠譜的法子。
「啊哈哈哈,這位族友,我見你也是年輕有為,一表人才,武功蓋世的,怎麼能作出這麼荒唐的推斷呢?幾百年?怎麼可能,我們泗風族人中除了使者外,最年長的也不過差兩天兩百歲的時候就嗝屁了。能超過兩百歲的,最多也就是幾個能斷了俗世塵緣,跑去了倉玄和夜沙兩位天神門下修行的人。你再看看我這面容,若照你這推算看來,我豈不是哪位天開闢地的天神了?"
白華看了眼一旁似在思考的人,自是覺得這演技和說辭能成,既而卯足了勁,繼續浮誇的將雙手朝天一捧。
「不瞞你說,我確實非常崇拜八位天神,自小就聽著長輩們說天神造福蒼生,福澤萬物的故事長大,尤其是我們風界的澤荒和泗風兩位天神,我更是虔誠到不行。其實我只是一個平凡,善良,愛獨自遊山玩水的泗風族人,遊玩見又偶然拾得一件可以變化成衣服的白珠,這白珠今日突然幻化回原樣,才叫你奇怪的不是。方才幾百年什麼的,哈哈,沒有你說的那些懸,哈哈哈哈......」
白華收回半空中的手,皮笑肉不笑的看著眼前的火堆,背心已經起了一層薄汗。
看了看對面冷臉不語的人正把玩著小球,白華吞了吞口水,繼續說道:「既然事情原委已經說透了,這小白球有靈性,又跟了我這麼久,一人一球也有感情了,再說化成女裝,你也沒用處,你這麼英明神武,明理明事的,不然....」
白華伸出了左手,一副獻媚奉承的模樣,委婉示意著想要回小白球。
「如此說來,是我看錯了。」低沉之聲徐徐道來。
白華沒看清,坐著的人雙眸周圍早是布滿寒意,冰眸中閃著火堆中的光,手裡依舊把玩著小白球。
「看錯了,看錯了,既然看錯了,不如......」白華一聽大喜,果真戲演足了就能糊弄,急忙點頭回應道,手又伸的更長了些。
幽冥五指收緊,用力一握,再攤開來,白球已經變成了一小堆粉末。白華一度瞪目結舌,笑容僵在了臉上。一陣微風,白色粉末隨之一揚,沒了。
「沒了?」白華呆若木雞。
「是你自己不肯說實話。」幽冥收回了手,依然端坐。
此時,一股怒火躥升,白華眼中蹦出的火星子直直投向火堆旁穩坐如泰山的人,巡視了四周,拾起一旁巴掌大的石頭,尖叫著朝幽冥跑去。
幽冥化掌為爪,卸掉了白華手中石頭。見武器沒有,白華也管不到那麼多,赤手空拳在空中比劃著圈的就又朝前跑去,還等沒近幽冥的身,一陣天旋地轉已是頭朝地腳朝天的被一根橫空出現的繩子給纏住腳倒掛了起來。
「死變態,你有种放老娘下來單挑,你把老娘捆在樹上你算個毛?」白華身體一前一後的晃動著,激動的揮手大罵。幽冥拂袖一揮瀟洒側身尋了個舒服的位置。
「聽到沒有,放我下來!」
「.......」
那硬的不行,就來個軟的。
「喂,憐香惜玉你懂不懂,吊著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叫旁人看了,情何以堪?」
幽冥又側了側身子,在火堆旁閉目養神。『憐香惜玉』換做別人可能管用,但這四個字用在他身上,確實不妥。
白華晃著身體,見軟的也不行。心裡一橫,那就繼續來硬的,事到如今也不怕了,輸了什麼也不能輸了骨氣。
「你個死變態.......」
(四)
天空已經漸漸翻了白肚。
「面癱臉....你,有種單挑,你坐在,下面,有個毛用...」
這種熱血澎湃的漫罵架勢使得血液加速倒回大腦,方才聲勢浩大逐漸聲若蚊蠅,如今白皙的小臉也早已變得通紅了。
聞聲音止住了,幽冥自是覺得差不多了,既而抬眼輕瞟了一下,皓齒輕啟:「可想通了?」
「.......」
倒掛的人兒沒搭理,也不是故意不想搭理,這前半段是一番比氣勢,這氣勢也就是面子裡外揣著一股傲氣和骨氣。換句話也就是嘴上不饒人罷了,嘴上不饒人說到底也是個消耗體力的活。至於後半段就是氣勢足了,腦也充血了,眼下小臉跟個番茄一般紅,自然聽到了也哪裡還有力氣搭理。
可骨氣這東西還得容她考慮考慮能不能放下。這天剛亮,萬一等會兒能半途殺出個打獵英雄,來個救美什麼的,也說不一定。趁著一絲清醒又覺得英雄救美有些不妥,那冷麵男子武功深不可測,連那潭中的怪物都能眼睛不眨的擊退,若真的英雄來了怕是也會被打成狗熊回去。又再或許路過英雄剛想上前,卻瞧見了一旁站著個捏著拳黑著臉冷著眸的人,最多也就是退回去搖搖頭,癟癟嘴說一個『慘』字,便匆匆離開。
想到了『慘』字,白華心裡一陣酸楚,現在豈止一個慘字就能形容,簡直就是慘絕人寰。怎麼說幾百年間從來只有她糊弄別人的,沒有別人整自己的,這次傷了顏面失了衣服又叫人看了個精光,現在還被人倒吊著。
想到這裡眼睛竟泛起了一層薄霧,面上又顯著倔強帶點兒不甘的咬著唇,眼睛也努力的往下巴看著,防止打轉的淚珠兒倒著流出來再丟臉,雖然樣子是恐怖了些,卻是為了最後那麼一丁點兒殘餘的自尊心。
「你執意不說?那我便是將你再吊些時日,等我解決了黑蛟,再來尋你問。」
白華吊得有些發懵,甚至在這麼生死攸關的環節上,還在想著自己會不會有可能變成第一個倒吊著眼睛朝下翻,然後腦充血死掉的奇女子。若到那時,第一個發現她的人,能想象得出他臉上露出的表情也會夠驚恐的。
以為遇到了一個碧潭救美的大俠,現在看來也真是個喪心病狂的變態。
見白華不吵不鬧也不出聲,甚至臉上做出一副奇怪的表情,幽冥更是臉色一沉,雙眸似結出薄冰。
「那你便在這裡好好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