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帝中仙,白昆
崔舒雅獨自走在歸途,臉上洋溢著喜悅的笑容,殊不知周圍的人看著她唯恐避之不及,像是在看女瘋子一樣。
穿過十幾條街道之後,看到一座金碧輝煌的通天宮宇,帝中閣。
其中的富麗堂皇簡直讓人感到奢侈,僅僅是室內的一側,就擺著高聳入雲的絕壁,實在是震懾人心,浩瀚的雲霧繚繞半山腰,要知道這可是室內啊,在這裡簡直快自成一界了。
就在那半山腰上,還有兩個人在對飲洪泉,執子下棋,這在凡人眼裡簡直像是神仙博弈。
崔舒雅根本留意不到那等人物,而是心中意起老闆當時頗有幾分肉痛的模樣,心裡一陣竊喜。
「嘿嘿,到了。」崔舒雅在停在門前,抿著嘴狂喜。
猛地推開房門,看著不遠處那靜坐的成熟男人,飛撲而去,半空中撒嬌的喊道。「爹爹。」
那個男人的一撇一視都瀰漫著威嚴,沉重的壓力讓人無法呼吸,甚至沒人願意與他直視,因為那將承擔無上的風險。
唯有崔舒雅才能無視這份威嚴,歡快的朝著崔少雄而去,手中的烏鴉感受到那份無形的威壓,扯著嗓子嚎叫著。
「哎呀我去。」崔少雄差點沒一口血噴出老遠,看著崔舒雅手中撲騰的烏鴉,驚恐的躲避她那撲襲。
崔少雄所經歷的事情讓他非比常人,而且又是從殺戮中生存下來,所以眼神才會狠辣無比,但是尋常的時候,他也只是一個孩子的父親,甚至會故意放低自己的姿態。
但是剛才有一瞬間,想直接一巴掌就將那孽畜扇死,然而看到那人是自己女兒,也就沒了脾氣。
「邊去,邊去。」崔少雄嫌棄著她的女兒,揮揮手示意離自己遠點。
「臭老頭你,你,你啥意思吧。」崔舒雅顧不得手中的煙雲雀,瞪著他。
崔少雄再次豎起嫌棄的目光。「你拿只烏鴉亂晃什麼?」
然而下一刻他驚訝的看到,崔舒雅舉起烏鴉的籠子,自豪的說道。「什麼烏鴉,看清楚哦,我這是煙雲雀,用了十金幣就買到的煙雲雀。」
崔舒雅一邊說,還時不時的撅起下巴,彰顯得意。
崔少雄鼓起嘴巴,忍著笑意,最後都青筋暴起,實在按耐不住,一邊趴在桌子上狂笑,還一邊捶打桌子。
「不行了,不行了,可笑死我了。」
崔少雄又看了看她的女兒,又看了看烏鴉,沒能忍住,再次噗的一聲笑了出來,實在不怪他,主要是她女兒太逗了。
這樣的一隻大黑鳥,怎麼看都像邪祟一類的生物,而她竟然能把給鳳凰築巢的祥瑞之鳥相比,更何況這他媽的不是一隻烏鴉嘛。
不得不承認,她不是天真,是無邪。
最後崔少雄強忍著笑意,不得不對她詳細的解釋,什麼煙雲雀,都是假的,只不過是只烏鴉。
崔舒雅聽后,臉上的神情陰晴不定,之後徹底明悟過來,氣的吹鬍子瞪眼,雖然她沒有鬍子。
這她能忍?
不能忍!
只見她擼起袖子,拽著崔少雄,一邊嚷嚷著。「快去幫我聞聞那籠子上面還有沒有那個混蛋的味道,今天別讓我抓到他。」
她顯然已經被氣的不行了,都快失去了理智,一個凡人而已,竟然利用她的單純來欺騙她。
不止是單純,是單純傻。
崔少雄則無奈的被拽著向前,嘴上解釋道。「閨女啊,我又不是狗,我聞籠子有什麼用。」
崔舒雅扭頭怒視。「你少來,你快用你那個什麼嗖嗖嗖的法術,快點給我找到那小子,你女兒被騙了,你竟然還有心思笑。」
「好好好,我不笑了。」崔少雄被硬拉著向前,應聲符合。
崔舒雅擺擺手,催促他爹快點,心中氣憤到了極點。
崔少雄哭笑不得,他這一生修行路上逆天征程,一身的絕學被她閨女用嗖嗖嗖全給代替,實屬無奈,搖搖頭,感到後繼無人啊。
……
在熱絡繁華的街道中,塵白飛速的穿過人群,最後尋到一處彷彿與世隔絕的地方,四周了無身影。
突然之間腳下酸軟,肋骨之中散發陣痛,脊柱里一道羸弱的光芒忽閃忽暗,這般心升預警一般都不會是什麼好事,上次發生這事時……
塵白不願回想,那一次他差點丟了性命。
他咽了一口唾沫,知道崔舒雅已經在路上,以風馳電掣的速度趕來。
塵白走到一處乾淨的地方,一屁股坐在地上,單手撐腿,眼神毅然決然,決定直面生死。
他隱忍了七年,他經歷的一切,他默默承受著,終於在今天,他知道機會來了,他要賭上自己的一切。
頓時狂風大作,兩道身影破空而至,腳尖繚繞著霓虹,那是落地瞬間帶來的高溫,恐怖如斯。
然而崔少雄震驚了,只是第一眼見到塵白,心神便顫抖,看著那個男人,緊緊的盯著那一雙深邃的眼睛,他看到了無窮的悲哀,和仰天長嘆的不屈,那是幅天縱之資才有的倔強。
一個二十歲的男人怎麼會有這樣的眼神,他百思不得其解,這得經歷怎樣的事情?崔少雄心底突然多起一種同病相憐的錯愕感覺。
那個男人身上明明沒有任何修為波動,但是讓他感受到值得尊重,這真的是崔舒雅所說的騙子嗎?他開始遲疑。
「我知道你們因何而來,區區幾枚金幣,不值得你們在意,只因為我騙了你,所以為此而來。其實我也是出此下策,希望有機會能看到你背後的人,我需要你們的幫助。」塵白一言一字的崔舒雅訴說著。
崔少雄願意相信他,明明只是見了他這一眼而已,但是見到了他那深邃的眼神以後,他就願意完全的相信他。
然而下一刻,崔少雄沒有留意,被崔舒雅掙脫手掌,向前衝去。
崔舒雅運轉體內的氣息,一巴掌扇了過去,雖然帶著怒火,但是並沒有痛下殺手,所以崔少雄也沒有阻止。
崔舒雅痛斥道。「你這卑劣的骯髒小人,你還想要再騙多久。」
崔少雄想要驚呼,他看到了什麼?塵白體內的氣息自行流轉,減輕崔舒雅的這一擊,而這一擊就如同輕撫在他臉上一般。
要知道塵白身上可沒有修行的痕迹,而那股氣又是什麼?
「你還要繼續騙下去嗎?難道你的父母就沒有教過你做人行事應該光明磊落嗎?莫非你的父母也是騙子不成?」崔舒雅十分氣憤,不光是因為自己被騙,更是因為塵白窮途末路后還再繼續欺騙,感受到這人的骯髒。
崔舒雅抬手,一巴掌再次扇去,而塵白這次避無可避,被一巴掌抽飛,一骨碌的劃到牆面,掀起半丈高的灰塵。
塵白咬緊牙,扶著牆面艱難的站了起來。
他眼中充斥著鮮紅的血絲,伸手撕扯開自己的衣服,胸骨下面完全空蕩蕩的,指著自己的肋骨,那是真正的肋骨,胸骨上還粘連這些許皮肉,而下面只剩最後一塊脊柱骨,連著上下身體。
五臟六腑都已不在,甚至一些血跡都已乾涸,透過中間的窟窿,還能夠清晰可見的看到那胸骨下砰砰跳動的心臟,這根本不是一個活人該有的身體,但是他就那樣站在眼前。
崔舒雅目瞪口呆,捂著嘴巴,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那個男人,不久之前還和自己嬉皮笑臉賣自己東西的那個男人,身上竟然帶著如此重傷。
崔少雄一瞬間屏蔽起空間,隔絕外界。
塵白指著自己的身體,他忍了七年,就這樣苟延殘喘了七年。「看到了嗎?我沒有再騙你,所以不要再辱我父母。」
崔少雄一步上前攙扶塵白,眼中看著他像是看到了自己曾經的影子。
「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崔少雄擔心的問道。
「你可跟白族和十二聖地有關係?」塵白問道。
「沒有。」崔少雄搖搖頭,表示並無瓜葛。
「老前輩,請務必幫我,之後我必當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塵白心裡的那根線終於鬆動,一肚子的苦水想要訴說。
「你說吧,我一定會竭盡全力,只不過叫前輩就可以了,不用加老。」崔少雄鎖緊眉頭,顯然對塵白的事情十分關心,但是也有點在意稱呼。
塵白微微點頭,示意明白。
他埋藏在心裡的那段過往不得不再次提起,長舒一口,便講道。
「二十一年前我生在仙天秘境,僅是一念便照亮天穹,祥瑞盤旋上空歌頌,百花綻放為其開路,我生為至尊。我們家族為其連續歡度一年,宴請各方來賓。」塵白停頓。
「你相信?」塵白自嘲道。
「為什麼不信?」他不解的問道。
但是在崔少雄的眼中清晰的掛著難以掩飾的震撼。
塵白咽了一口吐沫,這才又繼續講道。「十四歲的我過生日的那天,家族裡的所有人突然之間,全部將矛頭指向了我,那個時候我才知道,我之所以能活到十四歲是老祖為了讓我的至尊骨血逐漸成熟,然後好轉嫁到他的身上。說來可笑,我的父母為了救我,全部死在了那個惡人手上,而最後卻還是無用,我的骨血還是被剝奪而去,我也被最終棄之荒山,埋在百米深處。」
塵白深吸一口,用力的咬緊牙關,臉頰兩處能夠清晰的看到咬肌的肌肉線條,那是及其憤怒的標準。
「之後我依舊沒死,渾渾噩噩的狀態下,一點點向上挖掘,當我出來以後我就成了這幅模樣,我喪失了所有修為,而之後我又用了七年的時間生存下來,只為了能夠遇見一位不是聖地的散修高人。」
塵白看向崔舒雅,開口訴說一件像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親眼目睹雙親被自己的祖上覆滅,手無分文流落江湖,而當時的我才十四歲。」
塵白手指朝向自己的胸口。「只為了我母親最後對我說的一句話,活下去!所以我不喜歡別人侮辱我的雙親,僅此一次。」
「對,對不起。」崔舒雅眼含熱淚,萬萬想不到她當時憤怒的一句話,竟然如此刺痛了他。
她雙手捂著嘴巴,難以理解眼前的這個男人究竟經歷了什麼,天縱之子成為廢人不說,最親之人又被滅,十四歲的他便流落街頭,一直活到了現在,她真的能說塵白騙人就做錯了嗎?
一切都只是為了活下去。
崔少雄若有所思,像是猜到了什麼,開口問道。「奪你至尊骨血那人是誰?」
塵白回過頭,眼中遍布紅絲,嘴角有些抖動。「帝中仙,白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