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傷勢

第145章 傷勢

她害怕,害怕這一世沒有機會再償還。老天爺已經給過她重來一次的機會,她不想再錯過了。

陸玉武卻覺得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輕,輕得要飄起來了,恍然睜眼,屋裡的面孔都似乎罩了淡淡的光暈。

他看到離得最近的那張小臉,哀戚地望著自己。「別哭了。」他慢慢抽出握住她的手,抬起來,給她擦眼淚,結果手上全是血,把承鈺的小臉糊得紅彤彤的。

他「哎呀」了一聲,想坐起來好好給她擦,但是稍微用力,渾身上下無一處不是撕扯般的劇痛。

「王爺莫要用力,血只會流得更快。」大夫吩咐道。

承鈺慌了,輕輕按住他,「玉武哥哥不要動了。」

好吧,那就不動了。陸玉武靜靜躺著,目不轉睛地凝望她。他還是把她救回來了,豁出去半條命。

可是有一件事似乎瞞不住了,她會猜到嗎?

「承鈺,我救你,不為別的,你不要覺得有負擔……」他聲音漸微,承鈺聽了再也忍不住,心裡一抽一抽的痛。他就是怕她會有負擔,所以才把感情藏得這麼深嗎?

她使勁搖頭,哭道:「不,我要負擔,我要負擔一輩子!」

「你……不用…….」

承鈺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地交纏住,眸光堅定地看著他,「玉武哥哥你要好起來,承鈺願意負擔一輩子。」

那隻小手冰涼涼的,玉一般緊貼他的手心,他的心尖顫了顫。她還是發現了,她都懂了。她說她願意,她接受他的深情……真好,真好。

他很安心,緩緩闔上眼。

「王爺怎麼樣了?」陸平里在問大夫。

大夫心裡也沒底,「血流得太多了,若是能止住,多養段時日倒是無妨,就是怕止不住啊……」

王爺貼身的一枚瑪瑙石腰佩被震碎,扎進一處血脈,血流像水柱一般的往外涌,幾個大夫合起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漸漸好了些,紗布纏上去,一會兒卻又有血紅不斷蔓延開。

承鈺另一隻手輕輕按上去,感覺那地方越來越熱,一直有血水滲出來,近乎哀求地說著:「不要流了,不要流了。」她看見陸玉武緊閉的眸子,兩道濃眉輕輕蹙著,一直不見舒展,似乎很痛苦的樣子。

「玉武哥哥你別丟下我,別丟下我啊。承鈺什麼都沒有了,外祖母也走了,你別丟下我啊……」

床上的人似乎聽到了她的哭訴,迷糊中努力地「嗯」了一聲。不過被門外突然湧出的吵鬧聲遮蓋住。

「發生什麼事了?」陸平里折身出去看情況,原來是眾將士聽說王爺今日是為了一個女子受傷的,不免有些寒心,在外面鬧起來。

聞道在收拾爛攤子,巧舌如簧,沒人能辯得過他,加上他是個深諳陰陽之術的和尚,將士們對他也是服氣的。

「此女身貴為鳳體,相母儀天下,實在貴不可言!王爺救下她,是百利而無一害啊!」

將士們聽後半信半疑,可是如今人都救回來了,不信不如相信,還能求個心裡安穩,當下也沒再爭執,關心起王爺的傷勢來。

天色漸晚,雨落了一日,還沒有停的意思,淅淅瀝瀝地敲在窗前廊下,大夫們直忙到半夜,才終於穩住了陸玉武的傷勢。承鈺滴水未進,一直坐在一旁照顧他。那隻手漸漸有力,也一直握著她沒放開。

直到大夫說「暫無大礙」后,她提著的一口氣才終於松下來。忘了自己身上的傷痛,忘了飢腸轆轆,她只靜靜地看著床上的人。

段越珊端了好吃的來找她,見她騰不出手,親自喂她吃。姊妹二人許久不見,邊吃邊說。不過大半時間都是段越珊在說,承鈺靜靜地聽她講她是怎麼上陣殺敵,又怎麼管教手下不服她的士兵的。

正聽得有趣,屋外進來一個人,高挑細瘦的身材,面容俊秀,喚了一聲「承鈺表妹」,她回頭一看,竟是孫懷縝。

「懷縝表哥怎麼在這兒?」她在前太子謀逆案以後再沒見過他,只知道他被皇上發去漠北充軍了。

段越珊「嘻嘻」一笑,道:「我之前在漠北帶軍時,他竟做了我的勤務兵,後來他就隨我們一起來了北平,不過現在是王爺身邊的謀士了。」

「我出去了一趟,回來就出了這麼大的事。」孫懷縝有些感慨,「承鈺表妹是怎麼被那太子捉住的?」

「啊。」承鈺抬了抬眉,不自覺地低下頭,淡淡道,「就是,不小心被他抓住了。」

段越珊雖然為人大大咧咧,但也懂察言觀色,見承鈺似乎不願意提及,打了孫懷縝一下,示意他不要再問。

孫懷縝痛得「喲」了一聲,卻什麼也沒說,巴巴地受了。

「你這幾日去哪兒了?」她問他。

「這事暫時得保密。」

段越珊看不慣他故作神秘的樣子,又下手拍了一下,孫懷縝既不還手,也不吭聲。承鈺看他倆親昵的樣子,倒比從前在國公府熟了許多。

「妹妹,去洗個澡換身衣裳吧。」既然王爺沒有大礙了,她的重心自然移到承鈺身上。

承鈺也想走,可奈何被她的玉武哥哥牽得緊緊的,段越珊撇了撇嘴,對床上的人說道:「你要是一直不放手,你的承鈺妹妹都要臭了,到時候熏死你。」

一席話說得屋裡人都笑,那隻手還真放開了。段越珊又說:「果然聽得見,八成是在裝睡,想偷聽咱們說話呢。」說完也不管屋裡兩個男人,拉起承鈺道,「咱們走吧。」

承鈺從前見越珊表姐在玉武哥哥面前一向矜持,矜持得痛苦,如今說話也並不顧忌了,一問才知段越珊已經放下了,只當那是情竇初開的懵懂。

她喜歡段越珊的洒脫,世上活得洒脫的人不多,至少孫步玥就不是。把她送來做要挾的主意應該就是她提的,因為能時刻注意玉武哥哥,而絲毫不落挖掘他心思的人,獨有一個孫步玥。

她那種近乎到病態的偏執和控制欲,承鈺前世不是沒領略過,這一點上,怕只有孫懷蔚和她有的一較。

想到這兩個人,承鈺狠狠地搖了搖腦袋,努力將他們甩出記憶。洗澡時她才發現身體四處都有傷痕,這會兒小日子的痛倒挨過去了,腰側的刀傷也重新結痂了,只是腰上還留有繩索的勒痕,以及大大小小十餘處被石塊砸中的傷口。

她想拿化瘀的葯時,段越珊才發現她身上的傷口。

「該死,我竟然沒發現。」她之前看承鈺衣裳儘是血痕,還以為是陸玉武的。

段越珊讓人拿了葯,幫她塗抹她塗不到的地方。有些傷口都結痂了,一道道的暗紅色,她有些心疼,說:「你受傷怎麼也不吭一聲啊,剛才大夫也在。」

承鈺淡淡一笑,「忘了。」

「痛也能忘。」段越珊撇撇嘴,「小心留了疤痕,王爺不喜歡你了。」

不喜歡了也要賴他一輩子。

段越珊在小小地恐嚇后聽到承鈺「嗤嗤」的傻笑聲,不知道她在笑什麼,反正聽起來很幸福,也跟著她笑。

——

太子打了敗仗的消息很快傳回金陵,皇帝是人事不省了,大臣們沒了法子,紛紛往衛國公府找孫大人,但不是被謝絕就是聽小廝說,孫大人出去找人了。

他們想不出應對之策,心裡叫苦連天,只好乾等著太子回來。

此時孫懷蔚已經快到蜀地了,承鈺的父親姜徹早在兩月前就被他派人監禁起來,但他還是不放心,親自來尋。

西南地帶潮濕悶熱,五月時節便酷暑炎炎,他和錦衣衛們一起騎馬趕路,道路崎嶇多峭壁。很多時候,他聽到「嗒嗒」的馬蹄,聽到熏風拂過,聽到煩躁不息的蟬鳴,腦子裡都是空白一片的。

他活得如行屍走肉,不過比行屍走肉多了一顆心,心裡裝著她。

無論他行到哪兒,北邊的戰報依舊會傳來。聽說太子戰敗,還丟了幾萬大軍的消息時,他一點也不意外。

最初他選了十六皇子,並不是因為他有多少能力,只是一個機遇而已。前太子不賞識,而十六皇子得陛下寵愛,又主動拉攏他。

打了這麼久的交道,初初孫懷蔚還覺得兩人至少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殘暴,不近人情的殘暴。後來他才發現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這位殿下不過就是個色厲內荏的紙老虎,對於有十足把握的人,事,可以肆意鞭撻,但什麼東西一旦不確定了,他絕對是第一個退縮的人。

人都說審訊犯人的手段誰也及不上太子殿下,那是因為犯人是乖乖被關在獄中的,他自然可以拿著鞭子慢慢折磨,但若是還沒捉回來的,恐怕他連抬鞭子的膽子也沒有。

「還有什麼事嗎?」夏夜,孫懷蔚宿在山腳一處簡陋的屋舍中,聽找來的傳訊兵通報。

「還有……太子帶了一個女子,在安定門前用她要挾逆臣,逆臣果然把城門開了,不過我軍還是沒能進入城中……」士兵自己說著都覺得沒臉,低著頭沒再說下去。

但孫大人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衣領,山海一般的怒吼:「什麼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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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任群芳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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