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楚州城三百勇士
三人趴在門縫向外張望,只見一隊打著大周旗幟的騎兵隊伍正從街市上颯颯而來,大概有百十餘人。領隊的是一個身著玄甲面龐白皙身材略瘦的騎士,看上去年齡不大。他的身後樹著一面玄色大纛,左右各伴有兩名身披紅袍的威武明光鎧護衛,身後跟著一個道袍軍師,再後面則是上百名打著火把、各色鳥獸圖騰和大周旗幟的錚錚騎兵。
「少將軍,現在天色已晚,我想我們還是先回去吧!」道袍軍師貼在玄甲騎士的身邊一路絮絮叨叨個沒完。「再說,這楚州城才剛剛被我軍佔領,餘毒未清,街市上肯定還不太平,少將軍年少,未經世事,像我們這樣大張旗鼓的招搖過市實在太危險了,萬一被歹人在暗中盯上了,你在明處,他在暗處,我們,我們如何防備得及......」
玄甲騎士似乎聽得不耐煩了,於是將馬頭緩緩一勒,嗚嗚泱泱一隊人馬在小熙家門首止住了步子。
「防備?軍師是看著我墨央長大的,難道你真覺得我很膽小嗎!」墨央悠悠地望著軍師。「還記得少時,你每日里總給我灌輸些什麼好男兒當征戰四方,開疆拓土,天下任我逞英豪之類,現在我只不過是想緝拿雲蒼山上的一個女盜而已,你卻左擋右攔硬是不讓,再說,這身後幾百護衛難道都是紙糊的,連我一人也保護不得,他們可都是跟隨父將南征北伐,從軍中精挑細選出的高手,是不是,秦洛川!」
那伴護身側的明光鎧護衛聞聲將手一弓,語氣堅定道:「回稟將軍,是不是高手洛川不敢說,但保護少將軍的職責在身,我等即使粉身碎骨,也是絕不敢怠慢。」
墨央聞聲興興一笑,轉對軍師道:「哎,軍師,你不是說白日里有幾個士兵追趕那女盜,後來又在兵器庫中遭了埋伏,他們現在人在哪?何不將他們也叫過來問問!說不定還能問出些什麼!」
言玉在門內倒吸口涼氣,輕指著門外道:「秦洛川?」
「是啊!是他,沒想到我下了那麼多葯,他竟恢復得這麼快,還能起得了馬!」小熙悄聲感嘆。
幾人再朝門外看時,兩個士兵正駕著個傷兵來到墨央馬下,那人往地上一蹲,急道:「將軍,正是小人帶了一隊人馬追那白衣女盜,小的一時疏忽,還請將軍恕罪!」
「有話快說!」
「是,酉時三刻我接秦都頭指令,要我部沿街緝拿一白衣女盜,我等不敢怠慢,隨即召集了十幾個最精幹的弟兄沿街緝訪,終於在西門內武器庫附近查到了她的蹤跡,我等奮力追趕,只可惜她的馬速極快,耐力又強,我等身著重甲實在追她不上,還被她射傷了幾人。但是,我等當時已傳令了四門,她應是逃不出城去的。」
「這麼說,她現在還在城內!那你可知她身上有一錦囊,錦囊現在何處?」墨央聞聲眼中精芒一現,急切地問著。
「那女子沿途將錦囊丟給了同夥,那伙人隨即翻牆進了武器庫,我等見追她不上,於是便去了武器庫想要討回錦囊,誰知他們早已在內設下了埋伏,七八個弟兄......」士兵打著哭腔道。
「胡鬧!」墨央忽然失聲大吼。「你們可知那裡面是何物!若是被她帶出城去你們都別想活命!」
「秦洛川!」墨央吼道。
「末將在!」洛川聞聲即刻翻身下馬,單膝跪在了墨央馬前。
「即刻傳令三軍,今夜就算是把這楚州城給我翻個底朝天,也務必找到那錦囊!」墨央咬著后槽牙恨恨地說著,像是早已將那錦囊當成了囊中之物,一股坦然的霸氣展露無疑。「還有,若是尋見了那個白衣女賊和那伙賊人,不用稟報,即刻剝骨抽筋,碎屍萬段,一個也不能留......」
「唯!」
此時的街市上悄無人聲,墨央大呼小叫的聲音甚至傳來了些許迴音。言玉幾人與他們近在咫尺,躲在門內自然聽得仔細。言玉雖說表面鎮靜,但當墨央喊到要把賊人剝骨抽筋時,那股陰冷中透著無限憤恨的腔調還是讓言玉心下輕輕一顫,手早已不自覺地去摸揣褲兜里那個依舊散發著淡淡幽香的錦囊了。
「沒想到那白衣女子丟給自己的卻是個如此緊要的物件,現在全城緝兇,而這個錦囊卻在自己身上,這不是自找麻煩,惹火上身嗎!或者,就這樣扔了它!帶著小熙逃出城去,遠走高飛。不行不行!這樣做豈不是辜負了那個女子,我一個大男人,這算乾的什麼事兒!再說,這些人自進了城並不善待城中百姓,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這樣做也太便宜了他們!對!死都死一回了,還怕了他不成!保護錦囊要緊,可是......錦囊呢?」言玉心道。
言玉在身下去摸,卻是急忙尋不見錦囊,可將錦囊裝進褲兜他是明明記得的。
「你能不能把手鬆開!」小熙壓著聲輕喊一句,雖然聲音不大,但在周遭如此安靜的情況下還是顯得十分明顯。
「誰!」門外喊道。
言玉一驚,順勢去看,原是三人擠在一堆,身體交錯,自己的手早在小熙大腿根處摸揣了半天,現在又緊緊握住小熙那半個酥嫩飽滿的翹臀不放,小熙怎能不急。可這一喊卻是驚動了門外墨央一眾,三人聞聲瞬時屏住了呼吸,大氣也不敢喘,再去看時,兩個明光鎧早已手持利刃,緩步貼了過來。
「且慢!」秦洛川急急一喊,轉身稟道。「稟少將軍,這戶人家末將已經著人查看過了,是楚州江氏一個旁系的宅子,裡面只住著一個女子,再無旁人,我想還是不必浪費時間,再去查看了!」
「哦!原來秦都頭連裡面住的是男是女,哪族哪戶都給查清楚了!那好,既然都已查清,那就依秦將軍的,不必查看了!」墨央悠悠地冷笑著,繼而將臉一沉。「不過洛川,有些事我想還是提醒一下你比較好,我軍剛剛入主楚州,你又是我身邊的近臣,萬事都需謹慎,可千萬不要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招人非議了。父將最近可一直都看我不太順眼!」
「少將軍放心,洛川做事一向低調謹慎,平日也一直謹遵少將軍的教誨,絕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招人非議。」洛川緊張道。
「哦!如此便好,那隻能證明給我告密的人是滿嘴胡說,我也就左耳進右耳出,權當不知道這回事了。」
「難道......」
「沒什麼,你完全不必在意。就是有人給我說,我們的秦大將軍今日突然一身雅興,在楚州城一所民宅里高談闊飲,當眾調戲婦女,后又金屋藏嬌。哦,對了!說的好像就是這戶人家吧!不過現在看來,這人也真是活膩了,竟敢公然騙我,還好我多了個心眼,問你一句,要不然......還就真被他給騙了!」
墨央說罷向軍師瞥去一眼,看軍師低頭悄不作聲,也不敢正眼看他,於是向著軍師的方位淡淡道:「雖然我的部下謹守軍規,不似墨離那伙人只會燒殺搶掠,可這調戲婦女的話若是真傳進了父將耳朵里,教我這薄薄的臉皮往哪擱,還好,還好,看來只是一場誤會!」
「這人簡直就是滿嘴胡言、血口噴人!我秦洛川一向光明磊落,怎會幹出如此齷齪的事來!少將軍,洛川跟隨你這麼多年,我的人品你們是知道的,再說我從不近女色,何談調戲......
我願與那人當面對質,這戶人我根本就不認識,現在就把門打開,讓大家當場驗看!我秦洛川,一定要讓大家......看清楚我的真面目......」洛川聽得臉色漲紅,聲情並茂地大聲喊著,似將滿肚的苦水傾盆而出。
兩士兵應聲一腳將門踹開。
門內正著一亭亭玉立的女子,只見那女子不慌不忙將眾人巡視一遍,又把眼神落在了秦洛川身上,輕身作一個萬福,弱弱道:「秦將軍下午剛走,沒想到又來了,熙兒有失遠迎,還望將軍恕罪!」
「誰讓你們開門了!」洛川無奈地弱弱道。
「你剛不是說,現在就把門打開的嗎!」兩士兵面面相覷。
「小熙!你......你誤會了,我是陪少將軍出來緝拿要犯的,路過這裡罷了。這麼晚了,你不去睡覺,站在門口乾嘛!」
秦洛川看見小熙心下一驚,原本還盤算著如何應對,卻沒成想小熙忽然來這麼幾句,像是話里話外都透著和自己確有一腿的味道,聽得洛川連連抹汗,差點沒暈倒過去。下午鬧肚子的事,誰也心知肚明,本想著明日再找小熙算賬的,只是現在當眾出了丑,也只能腆著個大臉連連應承。
「呵呵!秦大都頭這又如何解釋......啊!」墨央正在馬上冷笑,卻是「嗖!」的一聲,一隻利箭劃破長空,狠狠地插入了他的左臂。
「有刺客!保護少將軍!」明光鎧隊伍瞬間人仰馬嘶,亂作一團,齊齊地抽刀在手,圍靠在了墨央周圍。
眨眼的功夫,亂箭如雨颯颯襲來,街市上,屋舍上,樹上,牆邊一團團火把驟起,星星點點的光芒劃破夜空,四周喊殺一片,打眼去看,幾百人的隊伍早將墨央一眾團團圍在了中間。
那些人大多身著皂色胡服,窄衣小袖,從氣勢上看像極了哪個山頭的綠林好漢,但那手中各色兵器和百射百中的身手可絕不是一般流寇所能企及。
墨央一眾雖都是明光鎧騎兵,可手頭沒有弓箭,優勢全無,只能手持朴刀圍靠在一起,與突如其來的玄衣們對峙起來,又眼巴巴望著那四周房檐上的幾十名控弦之士,始終不敢輕舉妄動。
言玉和小飛趁亂忙將小熙拉到一側,閉上房門,依舊從門縫內向外張望。須臾間,玄衣中一紮髯大漢上前大笑幾聲,吼道:「MLGBZ,都給老子別動,誰TM不聽話我就射死誰!」
「哪來的賊寇,竟如此放肆!」秦洛川也吼一聲,還要再罵,卻被軍師一把拉住了。
「呀呵!TNND,誰TM喊的?來來來,給老子出來!出來!說你呢!」扎髯大漢指著秦洛川氣道。
秦洛川心中不服,圓瞪著雙眼,正要馭馬向前,卻被墨央一把拉住了韁繩,只得憤憤道:「你讓我出去我就出去啊!我憑什麼聽你的!有本事你就進來!」
「我不進去!你出來!你出來,你敢出來,看我射不死你!」大漢依舊喊著。
「還射死我!有本事你就進來,你怎麼不敢進來,你來呀!你敢進來我一刀戳死你!」秦洛川喊道。
「你出來!」
「你進來!」
「我射死你!你信不信!」
「我戳死你!」
「小兔崽子,你也就嚇唬嚇唬這楚州城裡的守軍罷了,有本事來我們雲蒼山,我非把你們全都給剮了不可!」
「你等著,有朝一日我秦洛川要不能踏平雲蒼山,我,我跟你姓!」
......
「我說師哥,你能不能別喊了!這大半夜的趕緊說正事,他們要是沒見過,咱還得到別處找去呢!」一玄衣坐在房檐上,耷拉著手中弓箭,不耐煩道。
PS:查了很多,唐代基本是「唯」,急時用「唯」,緩時用「諾」,南唐承襲唐制自然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