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3
在正式接受俱樂部特邀教練的頭銜之前,韓荻特意去療養院看望夏敬升。雖然在俱樂部的時間相對還比較自由,但畢竟不能跟之前一樣完全由自己調配時間,也就沒有那麼多機會見夏敬升。
今天夏敬升的狀態還不錯,見到韓荻之後也很親切地跟她打了招呼,兩個人聊天的過程十分順利,根本看不出夏敬升哪裡有不對的地方。
然而就在韓荻要離開之前,夏敬升發現了躲在方外鬼鬼祟祟的人影。
韓荻見夏敬升一直盯著門外看,但當她回頭的時候卻什麼都沒看見:「夏叔叔,你在看什麼?」
夏敬升抬起手指著門口:「那裡有人。」
韓荻走去方外查看,竟然發現韓沛權就在外頭,父女兩個此刻相對卻都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想起之前夏敬升的異樣,韓荻並沒有讓韓沛權進去和夏敬升見面,而是在和夏敬升道別後就跟韓沛權一起離開了療養院。
「敬升他怎麼會變成這樣?」韓沛權看來還是有些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實。
「夏衍說是當初揭發了你賭/球的事之後,夏叔叔心有愧疚,但一直被媒體追問,所以慢慢有了抵觸情緒,精神就開始出現問題了。」
「愧疚?」韓沛權語氣很微妙,像是根本不相信夏敬升會心懷愧疚,但又彷彿覺得這有可能發生。
見韓沛權若有所思的樣子,韓荻奇怪:「怎麼了?」
韓沛權猶豫之下,還是和韓荻和盤托出了在一切暴露在外界前時的情況。
韓沛權在被夏敬升發現自己賭/球前就已經私底下維持了將近兩年這樣的行為,因為組委會命令禁止賭/球,所以夏敬升知道韓沛權這種行徑時,立刻進行了勸阻。
「沛權師兄,你這是在拿自己的職業生涯當賭注!」夏敬升擲地有聲。
「敬升,你聽我說,我也是沒辦法。」韓沛權顯得非常無奈,「玉清在家裡照顧小荻,基本沒有收入,全家就靠我一個人支撐,比賽的獎金也不是那麼多,我也是沒有辦法。」
「你有困難,你可以找我,為什麼非要做這種危險的事?」夏敬升仍是帶著責備的語氣,「你以後別再賭/球了。現在是我知道這件事,萬一是別人,立刻就給你捅出去了。」
「敬升,這件事只要你不說,我不說,那些賭/球的人也不會說出去的。」
一聽韓沛權的話,夏敬升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怒火再一次躥了上來:「你還不迷途知返!天下哪有不透風的牆!這件事不可能一直瞞下去的!」
韓沛權見夏敬升態度堅定,不得不繼續求情:「敬升,我們是十幾年的好兄弟,就當你幫我這一次。我明天還有一場私球,打完這一場拿了錢,我以後就都不賭了。」
「你!」夏敬升正要狠狠教訓韓沛權,但見他苦苦哀求的樣子,顧念著兩人十多年的師兄弟情分,他還是認同答應了下來,「只要你以後不賭了,我幫你這一次。」
韓沛權立刻感恩戴德:「好好好,賭完下一場,以後就都不賭了。」
回憶起往事,韓沛權依舊深有感慨:「我沒有想到,這件事最後還是被捅了出來。」
「所以是夏叔叔騙了你?」韓荻滿腹困惑。
韓沛權搖頭:「我賭完了那一場球,敬升就和答應我的那樣,沒有向組委會進行舉報。」
「是後來發生了什麼么?」韓荻追問。
韓沛權再度陷入對往事的回憶,嘆息著:「是我自作自受。」
在賭完和夏敬升約定的那一場私球之後,韓沛權確實安定了一段時間。但韓沛權的父親忽然得了重病,需要大筆的醫藥費,在當時的情況來看,家庭收入並不能支撐起高昂的費用,所以韓沛權在別人的鼓動下,又一次開始了賭/球,並且又被夏敬升發現了。
面對韓沛權的言而無信,夏敬升勃然大怒:「這就是你答應辦的事!」
「敬升,我真的是沒有辦法!」就算是十幾年的兄弟,韓沛權的自尊也不允許他再次在夏敬升面前展示自己的窘迫困境,「我有我的苦衷,我真的不是故意騙你的。」
「我一早就說過了,你有任何問題都能來找我,我會盡我所能地幫你。但是你居然選擇這種方式,你這是拿自己的職業生涯在開玩笑,你知道么!」夏敬升指著韓沛權怒罵。
「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是你也是有家庭的人,你還要照顧夏衍,我不能麻煩你。」
「如果只是錢的問題,我解決不了,還有師父,還有其他師兄弟,大家在一起,總能想出辦法來的。」
「不,不能讓別人知道。」韓沛權慌張地搖著頭。
他是球場上的風光無限的天才球手,是人人歆羨的斯諾克明星,他的身邊應該只有讚美和羨慕的光環,怎麼可以把自身的窘境暴露給別人?這也是他選擇賭/球這種方式來解決問題的原因,他應該是活在陽光里,被鮮花和讚譽簇擁著的人。
「大家都是自己人,你還怕什麼?現在反而應該是你對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的時候。」夏敬升怒極。
韓沛權被此話一驚,立刻拉住正要轉身的夏敬升,連連懇求著:「敬升,我知道錯了,你再幫我瞞一次!就一次!我保證,以後真的不再賭/球了!」
夏敬升雖然痛恨韓沛權這無異於自毀前程的行為,但畢竟兩人之間有多年的情誼,真要他推韓沛權入虎口,他也是不忍心的。但韓沛權的欺騙確實令他萬分不悅,也為了防止韓沛權再重蹈覆轍,夏敬升故意嚇唬他:「你都已經違約過一次,你讓我怎麼相信你?」
賭/球的事如果被組委會知道,那麼韓沛權以後就再也沒辦法上場打球,就等同於放棄了他一心要闖出一片天的斯諾克世界,這對他而言是殘忍而不能接受的。為了挽回夏敬升對自己的信心,韓沛權信誓旦旦:「如果下次我再去賭/球,你去揭發,我不會攔著,用我將來的職業生涯承諾。」
往事聽到此處,韓荻對韓沛權出爾反爾的行為也不太認同:「後來……你又去了?」
韓沛權的沉默,代表了韓荻猜測的正確。
韓荻為此稍稍沉下了臉:「夏叔叔原諒了你兩次,你卻還是不知悔改?」
「不,我真的不知道那是賭/球。」韓沛權連忙解釋。
「你不知道?」
韓沛權點頭:「當時找到我的人,說只是一次表演賽,我還特意問了相關的情況,覺得沒有問題才答應的,但是誰知道,那是一次披著表演賽表皮的賭/球,還涉及一家公司洗錢,我真的不知道會是那樣。」
「後來呢?」
「後來表演賽實為賭/球的事被曝光了出來,所有參與的人員都接受了審訊。我被拘留的那幾天,敬升來看過我,我當時跟他解釋過,但是……他根本不相信我。」韓沛權回憶著當時的情景。
「敬升,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事情會是這樣,我真的沒有賭/球。」韓沛權努力地向夏敬升解釋,試圖獲得他的理解和支持。
夏敬升此時的眼底只有在三次被欺騙后的憤怒,看著韓沛權忙於為自己找借口的樣子,他的怒意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頂峰:「沛權師兄,你還記得你曾經說過什麼么?」
「我當然記得,我真的沒有違背答應過你的事,你要相信我。」韓沛權依舊鍥而不捨地試圖勸說夏敬升。
「前兩次,你也是這麼告訴我的,但結果是你都食言了。我對你的信任,一次次被刷新了底線,這一次認為我憑什麼還要再相信你?」
「我說的都是真的,敬升,我不知道這是賭/球!我真的不知道的!」
「你說過如果你再欺騙我,欺騙我們十多年的兄弟之情,你會用你未來的職業生涯作為代價,現在,是實現承諾的時候了,這一次,你不能再騙我。」
看著夏敬升眉宇間那瀕臨爆發的怒意,韓沛權知道哪怕他能洗刷自己這一次的冤情,也再不可能挽回夏敬升對他的善意。在夏敬升看來,他就是一個滿口謊言的惡人,用他們之間的手足情誼一次又一次地做著欺世盜名的事。
每當想起那時夏敬升那被硬生生壓制著的怒意,韓沛權仍是心有餘悸:「敬升就那麼走了。後來那場球被判為賭/球,但是因為我的不知情,所以組委會並沒有對我進行處罰。我原本以為一切就這樣過去了,我還能繼續打球。但是沒想到,就在幾天之後,敬升把當時我和他的談話的錄音內容交去了組委會,還進行了剪輯,省略了他替我隱瞞的部分,以及一些我賭/球時簽下的合同。我接受了調查,一切屬實,被終身剝奪比賽資格。」
韓沛權的唏噓令韓荻對這些她過去不曾了解的事實感到驚訝。韓沛權因為出於無奈而賭/球,夏敬升因為忍不了韓沛權一次次的欺騙而選擇揭發,那些過去在韓荻看來那麼簡單分明的愛和恨,在時間的發酵里竟變得複雜起來,她甚至覺得自己確實不應該怪夏敬升。
「當時正面臨一個重要比賽,原本是由我參加的,被舉報后,我失去了參賽的資格,就由敬升代替,所以當時有過一部分報導,說敬升在那個時候揭發我,是為了爭奪參賽的名額。」
「夏叔叔參加了那個比賽么?」
韓沛權搖頭:「敬升辭了比賽,也有身體的原因,聽說,他都住院了。現在想想,可能就跟你說的那樣,他為了躲避記者的追問和……唉,是我欺騙他在先,他又為什麼要覺得愧疚呢。」
「夏叔叔有時候會說,不是他揭發的。」
韓沛權對這樣的解釋表現出了吃驚:「不是他?」
韓荻點頭:「他有時會精神失常地拉著我,一個勁兒地跟我說,當初不是他揭發的你。他一直說,一直說,樣子不像是假的。」
韓沛權雖然心生疑惑,但終究還是苦澀地一笑:「不是他,還能有誰,我賭/球的事,身邊只有他一個人知道,而且還有那些錄音,一看就是早就準備好的。也許他在第一次發現我賭/球的時就已經想好了要揭發我,只是針對因為十幾年的情分,才選擇相信我兩次。」
「夏叔叔是個是非觀很強的人么?」韓荻試探。
韓沛權想了想,給出了肯定的答案:「基本來說,是這樣。他的世界非黑即白,但是他也是個重情重義的人,所以才會放過我兩次,而第三次,不論我是不是冤枉的,他心裡的是非觀已經強迫他做出了決定。」
這樣的推測也不無道理,但韓荻始終覺得有什麼地方有問題。
見韓荻苦苦思索,韓沛權卻寬慰地笑了笑:「都是過去的事了,我今天來也只是想看看敬升,雖然他現在這個樣子,但是有你和夏衍一起照顧他,我也就放心了。從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你好不容易才跟夏衍在一起,好好珍惜現在的時光才是。」
韓沛權和善且滿是理解的眉眼讓韓荻心頭倍感溫暖,她主動挽起韓沛權的手臂,帶著他慢慢向前走:「我和夏衍會好好為將來打算的,那麼你和夏叔叔,有沒有考慮過修復一下關係?」
韓沛權一愣,最終還是無奈地低下頭:「隨緣吧,將來如果有機會,我想我會嘗試的。」
韓荻為此又安心了一些,臉上的笑容也隨之明朗了不少。
11月的最後一天來一個雙更,第二更會在12點,小天使們稍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