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沉悶的話題

「我，漢娜-蘭斯洛特，願意將國王之位，讓於菲安娜-蘭斯洛特！」

漢娜的聲音傳遍了整個大殿，讓大殿上的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而此刻，菲安娜也從漢娜手上接過了國王的權杖，以及，那頂失而復得的王冠。

當象徵著埃加爾斯國王身份的王冠重新戴在了菲安娜的頭上時，整個大殿上，一下子便有無數的掌聲和歡呼蜂擁而起，幾乎所有的人都在為這場神聖而又尷尬地儀式感到高興和讚美。

今天，即是菲安娜女王的生日，同樣，也是這場讓位儀式的日子。

作為今日的主角，菲安娜穿著隆重，微笑著向所有的大臣打起招呼，漢娜陪在了她的身邊，同樣穿著非常隆重的禮服，精心打扮之下，像個美麗的精靈一般。

費舍爾身為埃加爾斯的宰相，本來也應該是場上極有分量的客人，然而此刻他只是一個人站在角落裡，捧著一杯美酒，靜靜地看著菲安娜在漢娜的陪同下，與各個來賓貴族優雅的打著招呼。

他不想過去擾亂這份氣氛，相比陪伴在菲安娜身邊，他更喜歡安靜地看著菲安娜。

可能是習慣的作用吧，這十五年來，他好像都已經習慣了這個樣子，獨自欣賞菲安娜的一舉一動，只是看著，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唯一最近的一次接觸，可能就是一天前，菲安娜來探望他的那個時候了。

費舍爾清晰記得，那個時候的菲安娜只穿著一件碎花長裙，便跑來找自己，還撩起了兩隻袖子，提著一些從王宮後花園摘得水果，送給費舍爾。

那個時候，費舍爾的腦海里其實懊惱不停，他一直以為他的能力就是為了菲安娜而誕生，也應該為了菲安娜而使用這個能力，可是沒想到，自己竟然因為這個能力，而害了菲安娜，還害了漢娜。

到最後，他只能夠像一條死狗一般，蜷伏在地上，除了流淚，卻什麼也沒有做到。

「對不起，菲安娜！」這是費舍爾當時對菲安娜說的第一句話。

菲安娜只是笑著搖頭：「你也只是為了救我而已，沒有什麼需要道歉的！」

「不！」聽了菲安娜的話，費舍爾漸漸閉上了雙眼，「我是在為十五年前的那個夜晚而道歉，那個夜晚，我什麼也沒做到，反而讓你的雙手沾上了不該有的鮮血，讓你一個人承擔了這份罪責，如果那個夜晚，我能夠挺身而出，為你而戰，就算戰死，我也是心甘情願，也就不會讓你痛苦了十五年！」

「這樣啊——」菲安娜看了看窗外，臉上布滿了追憶，只是好久好久之後，她才對費舍爾說：「那我就接受你的道歉吧！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未來你不許在對我說對不起，明白嗎？」

菲安娜說這句話時，臉上帶著世界上最甜美的笑容，費舍爾此刻還記得一清二楚，一輩子都不可能忘記。

而此時，費舍爾看到，菲安娜與漢娜走到了凱爾等人身邊，他們作為那晚上的主要協助者，有著極大的貢獻，也被允許參加這場宴會。

凱爾，阿爾法，還有凱爾的便宜弟子傑尼，以及手腳都帶著「凡人的手銬」的肥肥貓，四人都被菲安娜接見了，這在一般人眼裡，就是莫大的榮幸啊，向阿爾法和傑尼，雖然也見過不少次菲安娜，可是這麼接近的見面，還是第一次啊，直接激動的快要暈倒了。

凱爾和肥肥貓有些鄙視這兩個傢伙，都開心地湊到了菲安娜身前，只是肥肥貓的這份開心多多少少有些諂媚。

「女王大人，恭喜您又當上國王了！」肥肥貓嬉皮笑臉地讚美著菲安娜，又揚了揚手上的「凡人的手銬」，「這麼重要的日子，女王陛下，您就不能呢個寬容一下在下嗎？當時我只是拿了一點錢而已，不至於這麼大罪吧？」

菲安娜笑吟吟的看了一眼肥肥貓，優雅的說道：「當然沒有那麼大罪，我只是想讓你可以安心的在這裡吃一頓晚宴而已，當時的你可是像一條泥鰍一樣，連索菲婭都找不到你，要是把手銬解了，我們還怎麼在找回像你這麼重要的『貴賓』呢？而且，為了就會我，你們還一塊撬開了我寶庫的大門，拿走了很多的魔法石，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呢！」

不知為何，肥肥貓總感覺菲安娜這話讓他聽著有些背脊生涼。

「凱爾，這次真的謝謝你了，多虧了你趕來，漢娜和我才能夠得救！」菲安娜說得十分真誠，這讓凱爾心裡鬆了一口氣，看來山野獸神的附身副作用已經消退了。

只是，他剛鬆了口氣，菲安娜居然彎下腰，在他的額頭上輕吻了一下，說：「真的是太感謝你了，凱爾！」

場上瞬間陷入死寂，凱爾感覺自己好像成為了大殿之上的視線聚焦點，幾乎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的看了過來，其中有不少年輕貴族已經在腰間摸劍了，還好大殿上不允許帶武器。

不過這麼多人的殺人般的目光，讓凱爾感覺壓力有些巨大啊。

「啪！」

不遠處，躲在角落裡的費舍爾手中的就被直接碎掉了，他愕然看向了凱爾，然後轉身對同樣呆在角落裡的索菲婭說：「索菲婭大人，給你五十萬卡羅，給我幹掉那個無禮之人！他竟然敢褻瀆陛下！」

「這是菲安娜自己——」

「可他居然沒有躲，實在是罪該萬死！」費舍爾已經渾身殺氣，臉上就差沒寫上「我要殺人」幾個大字了。

「唉，恕我無能為力了！」索菲婭聳了聳肩，但才剛說完，又有一個人影走了出來，他全身籠罩在黑色長袍下，聲音怪異的對費舍爾說：「費舍爾大人，我很能明白你的感受，既然如此，這個任務我就接受了！」

「閣下深明大義，果然是同志之士，鄙人佩服！」費舍爾伸出右手，與這個裹在黑色長袍下的神秘來賓握了握手，彼此間的都能感受到對方手上的有力感。

索菲婭感覺看不下去了，一人一拳把這兩個人砸暈了，然後扔出了大殿：「費舍爾白痴也就算了，怎麼連你也白痴了，格洛西亞！」

是的，那個裹在黑色長袍下的人就是格洛西亞。

菲安娜向凱爾偷偷眨了眨眼睛，然後又轉身走向了另外一些貴族，開始熱情地打招呼，而大殿之上的氣氛也再次慢慢的升溫起來，眾人再次有說有笑，只有凱爾和肥肥貓如坐針氈，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按捺住想要逃跑的心思。

相視一眼，他們都有種不好的預感：我們要遭殃了！

「放心吧，菲安娜只是捉弄一下你們兩個而已，不用那麼害怕！」索菲婭徑直走了過來，坐在了凱爾身旁，出言寬慰這兩個膽小的傢伙。

凱爾挑了挑眉：「索菲婭姐姐，你可不要開玩笑，你也看到那天晚上菲安娜姐姐被山野獸神附身的時候，是怎樣的可怕，怎樣的邪惡，現在這效果十有八九還沒有消退呢！」

「對的對的，那頭山野大貓確實夠邪惡的！」肥肥貓頗為贊同凱爾的說法。

「山野大貓？我可是會記住這個名字的！」一個尖銳的聲音從桌子上傳來，只見一隻白貓不知何時竟然出現在了肥肥貓面前，兩隻貓眼眯成了一條細縫。

「呃，我剛才什麼都沒說，是凱爾說的！」肥肥貓果斷地將包袱扔給了凱爾，一臉的無辜。

凱爾對此只說了一句話：「公道自在人心！」

聖斯特爾圖聽了，很是滿意，說：「年輕人有這種絕無，不錯！」

然後看向了肥肥貓：「那麼這樣，你這個無恥的人類就給我去死吧！」

「不要亂跑了，斯特爾圖！」漢娜飛快地走了過來，抱住了正想跳到肥肥貓身上的白貓，她穿著優雅的晚會禮服，上面還有諸多的首飾珠寶，讓漢娜的行動十分困難。

索菲婭看著，喃喃的說：「還好我沒穿這樣的衣服，太麻煩了！」

「索菲婭姐姐，阿爾法，傑尼，肥先生，還有——凱爾，你們都在啊！」漢娜安撫著聖斯特爾圖的情緒，有些高興地坐在了其中一個座位上，她剛才就想過來打招呼，可是姐姐老是拖著她到處跑，讓她折騰好久才終於能夠走過來。

不過看到凱爾的時候，她的小臉還是有些通紅，因為一看到凱爾，她便有想起之前的那個親怪的吻。

雖然明知道凱爾是為了救她才會這麼做的，可是漢娜還是感覺羞赧無比。

肥肥貓對漢娜的稱呼感到有些不滿：「漢娜公主，我可不是什麼肥先生，我是肥肥貓先生！雖然因為某些原因，我現在和這個外號有些不相符！」

「啊，雖不起啊，肥肥先生，不對，肥肥貓先生！我也是聽凱爾先生說可以這麼稱呼你的，所以才——」

「什麼，盜盜貓？」肥肥貓轉身就想掐凱爾，不過看到他和凱爾之間坐著索菲婭的時候，他還是忍下了這口惡氣。

索菲婭看著肥肥貓委屈的樣子，「撲哧」一聲笑了，這兩個傢伙真是一對活寶啊。

左顧右盼了一番，凱爾還是沒有看到紅蓮姐，便有些擔憂地問索菲婭：「索菲婭姐姐，紅蓮大姐跑哪裡去了？這麼重要的聚會怎麼不叫上她啊？」

「她啊，可能不是很想參加這種聚會，你看，連伯蘭克先生都沒有在這裡啊！」索菲婭這麼一說，凱爾才發現，果然啊，紅蓮和伯蘭克確實都不在大殿之上。

雖然有些擔憂，但一想到紅蓮姐和伯蘭克的實力，凱爾便覺得自己的擔心純屬多餘的，在王宮裡，怎麼可能會有人傷害的了那個彪悍的額女人呢。

凱爾可能不知道，現在的紅蓮和伯蘭克，正在會見一個特殊的任務，特殊到，整個加隆城都沒有人知道他的出現。

——

王宮的後花園里，就在索菲婭當初帶著漢娜與蘭妮碰頭的那座小花亭里，紅蓮與一個男人相對而坐，在小花亭四周，都被空間魔法包圍了起來，而施展魔法的，自然就是伯蘭克了。

伯蘭克的這個空間魔法直接將小花亭的空間截斷了，讓周圍經過的人都沒有發現，這裡什麼時候消失了一座亭子，也讓紅蓮能夠與對面的那個男人安靜地坐在一塊。

紅蓮點了根香煙，略顯憂鬱地抽了起來，對面的男人沒有說話，他只是靜靜地看著自己，就像四周沉寂的空氣一般。

良久，紅蓮才吐出一口煙霧，對那男人說：「你來了這麼久，難道就只是想跟我做到第二天天亮嗎？」

那個男人笑了笑，回應紅蓮的抱怨：「我只是想把我心裡還記得的那個你和現在的你重疊起來，想看看到底變了多少，現在看了一下，你真的變了挺多，你從前對香煙可是很討厭的啊！」

紅蓮靜謐的看向蔚藍的天空，緩緩地說：「人當然是會變的，從前的我和你，都活在連呼吸都會感覺痛苦的日子裡，早就改變了！你不一樣變了，你從前不也是沒那麼寡言少語的嗎！」

說著，紅蓮輕輕地彈了彈手上的香煙，燃燒的煙絲一根根的露出在空氣中，不斷地變得通紅，然後再次變成煙灰，籠蓋住下方也燃燒起來的煙絲。

煙塵掉落在地上，沒有任何的聲響，也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從燃燒到熄滅，過程比魔法煙火還要短暫，卻創造不出相同的盛景。

「最近凱爾還好吧？」

男人突然問了凱爾的情況，語氣很平淡，似乎只是慣例，才問起來。

紅蓮不滿老繭的手捏住半截香煙，說：「還不是老樣子，該吃就吃，該喝就喝，就是太笨了，老是被人利用了也不知道，這一點倒不像你，你可是從來都沒有吃過虧！」

男人很開心的笑了起來：「認識那麼久，紅蓮你也會開玩笑啊，我可不記得我什麼時候不是吃虧的！」

話題漸漸冷淡下來，小花亭里，兩人漸漸都沉默下來。

男人似乎刻意想找些話題來聊，又說道：「對了，紅蓮，你之前說的，我讓下面的人去做了，就按你說的做！」

紅蓮點了點頭：「嗯，這樣就好，我知道你一定會這麼做的！不過，這樣做可能對你的地位有些影響吧？」

紅蓮的聲音有些落寂，也有一些擔憂。

男人輕蔑地笑了起來，說：「我的事情，你不用擔心，下面雖然還是有一些傢伙一天到晚想我死，可我不還是活的好好的！現在的我，可是連死都不知道是什麼感覺了！」

男人的話，讓紅蓮的手停頓了一下，他如此的自信，確實不是偽裝，什麼時候，當年那個世界倒數第一的傢伙，居然會變成了如今的他，回想過去，她總有一種仿若隔世的錯覺。

明明是她說的，人始終是會變的，但她還是心裡期待著，希望那個人也不會變。

紅蓮忽然明白，原來我也只是一個自私的人啊！

「對了，聯盟最近是不是又想鬧點什麼事情來？我得警告一下他們，不要老是這麼亂來，否則激怒太多人，聯盟的處境會變的非常糟糕，我的實力雖然足夠，可是能夠鎮壓得了一時，鎮壓不了一世，下面的人對聯盟已經越來越仇視了！」男人突然說起了另外的事情，算是勉強挽回了將要沉寂的氣氛。

他好像找回了一些感覺，最起碼是能夠改變寡言少語的狀態的感覺，或者說，他更多的，只是想讓紅蓮看看，其實他並沒有變。

「也許吧，聯盟如果多一些像菲安娜這樣的人，可能更有前途一點，現在的聯盟，還是那群沒腦子的老傢伙，總有一天，他們也絕對會被人拉下神壇，真是一點自知之明也沒有！」紅蓮說到聯盟的時候，臉上的鄙夷之情絲毫不掩飾。

「嗯，那個小姑娘挺不錯的，不過還是要避免她和那群老傢伙接觸，那群老傢伙可能實力不是很強，可是那幾張嘴巴可是厲害的很，比催眠魔法還厲害！」

男人嘴上說笑著，但他心裡其實很想說，如果你真的那麼討厭他們，我明天就把他們全殺了！

但話到口中，卻又變成了另一套說辭，只是因為，紅蓮並不喜歡看到他聊殺人的事情。

兩人再次沉默，這時候，男人站起身來，他輕輕地對紅蓮說：「現在時間已經足夠了，我得離開了！」

紅蓮只是輕輕地回應了一聲：「哦！」

男人微笑著，想要伸手觸碰一下紅蓮，但又猶豫了，對著小花亭處的伯蘭克點了點頭，然後往空間結界外走去。

他的身體一接觸到空間結界，就像突然間進入了另一片空間一般，整個人直接消失了，他的這種消失，與索菲婭的那種隱匿手段不同，這可是整個人直接從這片空間消失了，這種手段，比起索菲婭不知要高明多少。

空間結界還沒有消失，紅蓮看了看伯蘭克，彷彿在詢問著，為何不把結界撤了。

伯蘭克沉吟了片刻，才說：「你想哭就哭吧，最起碼在這片空間里，你可以放縱一下你的情緒，紅蓮，你壓抑的太久了！」

紅蓮苦笑著，吩咐伯蘭克：「把結界撤了吧，我現在還沒有那種心情哭泣呢！」

伯蘭克猶豫著，思索了一會，看到紅蓮只是看著天空的樣子，只能心裡嘆氣，然後將空間結界撤去，將原來的小花亭露了出來。

紅蓮看著天空，天空上，一朵巨大的雲朵一動不動的躺在天空上，心裡莫名有種想法，他會不會也看得到這片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