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初雪
一早拓跋容似乎在等待著什麼;他白衣素雅,靜坐庭院。微風起,花瓣徐徐飄落,綴滿肩頭。
此時一輛馬車停在了王府門口,車上下來個五六歲的女孩。她那圓滾滾的小臉蛋粉嫩粉嫩,好似要透出水來的櫻花,那烏溜溜的大眼睛,純澈無邪,好似一汪靈動的泉水。這樣的女孩,簡直是掉落凡塵的仙靈。
女孩歡快地跑起來,她很熟絡地跑到庭院,並不聲不響地鑽進了拓跋容的懷抱,像小貓一樣撒嬌。
「怎麼了?覺得寂寞?是不是怪哥哥先走了,沒有好好地陪著你?」拓跋容的目光溫柔似水。
女孩仰起頭,寶石般清澈透明的眼睛,眨啊眨啊!
「難過。」
拓跋容微微一怔,笑顏如花。
「是哥哥不好,你罰哥哥吧!」
「不要!哥哥永遠開心,我永遠快樂。」多麼單純的女孩。
「好,我們永遠的開心、快樂。」
拓跋容的心彷彿被溫柔地拍了一下,一股暖流至心底湧出。與常人一樣,在他最細膩,最柔軟的地方,一直充滿了對自由,對美好的渴望。但對他而言,那些都是遙不可及的夢。現在的每一天從睜開眼睛起,就要面對的便是永無止境的勾心鬥角。權謀之下的殘酷與黑暗,像鬼魅般同他如影隨形。使得他一刻都不能鬆懈,唯有咬緊牙關,堅持到底。
拓跋容的目光隱隱透著無奈和憂傷。「將來啊,若是哥哥越變越壞了,變成了一個可怕的魔鬼。你還會喜歡哥哥嗎?」
「喜歡。」女孩說完,起身跑向旁邊的花叢。用雙手捧住一棵凋零、枯萎的花朵。突然璀璨的光芒,在她手指間快速地流淌、穿梭;那棵奄奄一息的花朵,又奇迹般地綻放,變得生機盎然。
「哥哥,你看,你看。」她高興地蹦蹦跳跳。
拓跋容目不轉睛地看著她,陷入了沉思;以前他不明白,母親為什麼要將「初雪」留在他的身邊;直到一次偶然的發現,他才懂得了母親的用意。原來初雪擁有化腐朽為神奇的魔力,像是一種生命之術。
「雪兒,你可以讓人起死回生嗎?」
女孩露出了莫名其妙的眼神,她不太明白拓跋容的話;只是笑,一個勁地笑。
「對啊!大人的世界,你還是不要懂。做個純真、快樂的孩子吧!」初雪永遠都是他心中最軟弱的地方。
拓跋容開始用手指輕輕地梳理她那烏黑的頭髮。漸漸地,他陷入了回憶;是六年前那個充滿悲傷、痛苦,與無盡淚水的寒夜。
他的母親在閉關前,與他的一次短短的相見。
那晚漫天飛雪,朔風凜冽,千里冰封。
在他的眼裡,母親是位嫻靜端莊,肌若凝脂,氣若幽蘭的絕色女子,明亮如翡翠琉璃般的眼眸,烏黑如瀑布般垂落的頭髮,她只需嫣然一笑,便可顛倒眾生。
「容兒,母妃要在月神殿閉關了,而你得遠赴北境邊疆,恐怕會有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彼此不得相見。」
「母妃,我害怕,我不想去,我只想呆在您的身邊。」當時的拓跋容淚水迷離,苦苦哀求。
「對不起,我的孩子。」
一滴晶瑩剔透的眼淚,從她的心底湧出、掉落;在雪地里開出一朵藍色冰蓮,那璀璨斑斕的花蕾中,沉睡著一個孩童樣的精靈;而這個純潔無邪的精靈,便是「初雪」。
「初雪」是他給起的,因為這個小女孩澄澈純美,如初雪般沒有一點雜質,純潔的不染一絲凡塵。
天地悠悠,已過六栽,可初雪,始終沒有長大,時間似乎在她那兒凝固、停止了,依舊一副稚嫩的孩提模樣。這六年來,初雪已經成為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是最為親近的,不可割捨的家人。
拓跋容回過神來,如夢初醒;他撫摸著初雪的臉蛋,溫和道,
「哥哥會一直保護你,絕不讓你受一點點傷害。」
「嗯!」初雪點點頭,笑容純美的能夠融化世上所有的冰冷。
這時璃王拓跋瑱與禁軍統領霍毅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喲,這萌死人不償命的小妮子總算是到了。」拓跋瑱饒有趣味地笑道。
「今一早隨軍來的。前些時日沒帶上她,是怕她跟著我星夜兼程,長途奔波,累壞了身體。」拓跋容笑道,「不曾想許多天未見,這丫頭倒是更為黏人了。」
「哼!是怪哥哥,討厭,不喜歡。」突然初雪大喊著躲到了拓跋容的背後,只偷偷地露出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以前在拓跋容沒去北境燕地時,璃王和初雪見過幾次面。但總是要欺負、捉弄小女孩,所以初雪很不喜歡這個混世魔王。
「嗯!好神奇,居然一點都沒有長大。」拓跋瑱賊兮兮道,「初雪還是那麼可愛,萌得讓人要去捏一把。」
璃王一步步靠近,伸出手來要捏初雪的臉蛋。
「不要,走開。」只見初雪的小手一揚,院落里的藤蔓,瞬間瘋狂生長,猶如巨蛇一般將拓跋瑱緊緊捆綁。這像是一種法術;注入某種能量,使生命體迅速繁殖,然後用意念超控它們的運動軌跡,最終達到禁錮敵人的目的。
「雪兒,不可以,趕快放了哥哥。」拓跋容斥道。
「但是他很壞。」小女孩一副倔強、委屈的表情。
「乖聽話,放開哥哥,他只是在開玩笑,等會啊,讓我去教訓他。」
「那好!」初雪想了想道。
只見她揚起小手,藤蔓便鬆散退去了,那些嫩綠的莖幹上,瞬間開出了一朵朵璀璨斑斕的蝴蝶花;瑰麗的花朵,彷彿充滿生命的七彩雨蝶,一隻只地撲騰著翅膀,漫天飛舞。初雪隨手捉住一隻,送給拓跋瑱。
「哥哥,給你,以後你不要欺負我,好嗎?」她的眼睛純真無邪,像陽光一般溫暖人心。
「好,好,」拓跋瑱表情中透著很浮誇的驚訝,他低下身子,接過蝴蝶花,將它捧在手心。
拓跋容靠過去,蹲在她的身邊微笑道。「雪兒自己玩好嗎?哥哥要忙事情了。」
「嗯!」初雪很聽話,她邁開步子,蹦蹦跳跳地去追趕蝴蝶花了。
「哎呀!太奇妙了,初雪居然有這樣的能力?」拓跋瑱笑道,「四哥,若是加以訓練的話,說不定初雪能夠成為意想不到的高手。」
「我不會讓初雪,做自己不喜歡的事。快快樂樂,順其自然便好。」拓跋容的目光充滿了疼惜。
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霍毅開口道,「恕我直言,慕妃娘娘把初雪安排在殿下的身邊,必定是有她的用意。殿下何不應材施教,用循循善誘的方式來激發初雪的興趣與潛力。」
「霍大哥還是談談編組京機營的事情吧!至於雪兒,我不會刻意地強迫她去做任何事情。」拓跋容打斷道。
霍毅點點頭,沉沉道,「陛下已有御詔,新組的京機營為虎奮營。用於擴充皇城的守備力量。一切軍需調度,日常訓練由秦王殿下全全負責。」
「四哥,有了這支驍勇善戰的精銳部隊。您便有了一個後盾,一份保障,他日在朝中也算是有了立足之本。」拓跋瑱笑道,「三千越甲可吞吳,四哥練的兵,也絕不遜色。」
「這獨立軍營,確實用處極大,在關鍵的時刻,定能當作奇兵。但擁有的布防皇城,守備要道之責,太過敏感了。它就像是卡在太子咽喉里的一根刺。今日早朝時候以太子和呂氏為首的黨派,一致上書,極力反對新增獨立營。他們列舉的理由,無非是容易造成管理上的疏漏與不到位,還恐會增加軍政上,不必要的負擔。」霍毅緩緩地說道,「倒是晉王,在朝堂上大大讚揚了一番殿下的軍政才能。雖沒有直接對此事表態,但話里話外都是向著殿下的。」
「不奇怪,太子反對的事情,晉王一向會與之針鋒相對。更何況晉王要同我結盟的意願,比太子可迫切多了。」拓跋容淺笑道。
「但不管怎樣,陛下最終還是力排眾議,堅持己見,下令增設了虎奮營。」霍毅說道,「陛下用心良苦,深知朝堂詭譎,爭鬥激烈,恐會有歹人對殿下不利。因而以新增營防,守備皇城之由,把三千將士直接調給殿下來統領。換句話說,這就是皇帝陛下用來保護殿下的親兵。」
「既然虎奮營成立了,那今後的軍務瑣事,皇城布防上的派遣與合理調度,還需霍大哥好好的指點指點。」
「殿下放心,臣定當盡以綿薄之力。」
「如此甚好。」拓跋容點點頭,而後又說道,「府上人多眼雜,為避免隔牆有耳,你倆還是不要久留。」
「明白。」霍毅一拱手道,「臣軍務在身,先行告辭了。」
「那一起吧!近來暗影衛的追查,抓捕工作也挺重的。」拓跋瑱附聲道。
「好!公務要緊,就不多留五弟了。」拓跋容笑著恭送。
待賓客遠去后,初雪又粘到了拓跋容身邊。她喜歡把頭靠在拓跋容的懷裡,安靜地去接受他的撫摸。